◎安铁生

几十年来，我一直想自己能有一把正宗的苏州檀香扇。也许大家会笑问，在当今到处是空调，连电风扇都很少吹的年代，谁还会重视昔日动手慢摇的老而土气的扇子？你是一个大老爷儿，怎么会像古典优雅的苏杭小姐姐们喜欢檀香扇的？这就要从我1965年踏进南通药材分公司大门，做批发部保管发货员谈起。

当我初次接触到形态各异的几百味中药材，见到大块长段的进口黄檀白檀，便立即为其结实厚重及浓郁的香气所折服，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独特的木材，难怪被人们称为“黄金之树”，还寓意着坚韧，牢靠和永恒。

1966年，我的同事王锡明因公出差苏州两天，带回来一把当时“破四旧”，而放到观前街处理的檀香折扇，原价要近二十元，相当于那时学徒满师者正式职员半个多月工资，因为这扇面上有手工绘制的古代美女和题写着古诗词，属“封建残余”之物，于是贱卖五角钱处理，并关照购者回家自行用墨汁将美女、诗词通通涂抹掉，否则查到藏有“四旧”商品责任自负。这是一柄老式出口的高档工艺折扇，十几支扇骨全是取老山黄檀，纯手工一根根锯切刨括制成，且两边的大扇骨上雕有精美花卉，套上的纸扇面是洒金宣纸的，一面画着《红楼梦》美女，另一面题有古诗一首，都是苏州文人酷爱的手绘细作，其浓烈香气与典雅的文化气息相融，让见者无不内心赞美欣赏叹息。我当时说，要是一同去苏州的话，我会买两柄三柄带回来。由于檀香折扇有“扇存香在、扇中之王”之说，几十年来我一直心里挂念着，总想自己也能有一把正宗的珍物。

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大量工艺美术品恢复生产，苏州檀香扇厂的檀香扇又重新制作，但大多已不是清末民初流行的，费工费料的两根大扇骨夹带十多根小骨套纸扇面、上面可作画题诗的那种老式样了。2020年初夏，苏州市工艺美术学会等在南通博物苑，举办了“古运今风、匠心独韵——苏扇艺术珍品展”，我高兴地去看了三次，主要展品就是苏州檀香扇，但十多根扇骨穿纸扇面的旧款一把也无，而是多条薄片镂空拉花、纹饰细巧华丽、孔眼剔透空灵的烙画扇了，当然也很精美且都是老山檀香精制而成，现在这些都成为苏州非遗珍品。

近三年来，我多次逛苏州艺都和文庙古玩市场，看到的檀香扇大多均是白木喷香水的低档货，少量檀香扇属白檀的香味不足。见到一两把老山黄檀扇，因保存欠佳品相不太好，平时盒盖密封不好香味散失严重，且有的旧货价格还很昂贵。

巧的是，差不多我每周末都要逛友谊桥东“旧书驿站”和南通淘宝城古玩市场，今春的一天，我发现一深蓝竖长锦盒装有创始于道光六年、如意牌“苏州檀香扇厂”出品的，其包装上还写明地址、电话。掀开盒盖一股我熟悉的老山檀香之味扑鼻而来，正是一柄精工细作的镂空烙画扇，打开折扇正面烙画是高耸的苏州虎丘塔，周围有石树环绕；另一面是烙字，为唐代杜荀鹤《送人游吴》诗：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每片扇骨条形深色油线纹清晰自然，香味就是从此处幽幽散发而出。看得出此烙的画字线条细腻均为机器所为，但构图巧妙不失精致之作。由于价格不太贵，且檀香木为老山货很正宗，我立即买下，总算圆了自己几十年来想要一柄檀香扇的梦。

袖怀之品典雅而有文气，让我欣赏了好多天且百看不厌，今年伏天长达40天，除开空调避暑外，偶尔我打开檀香折扇轻摇几下，长夏多了一丝特别沉稳悠长解郁的檀香馨芳，让心静下来让身体也凉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