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鑫

“秋天，天那么高，那么蓝。高高的蓝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蓝天下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稻田。稻子熟了，黄澄澄的，像铺了一地的金子……”童年的秋天是彩色的，是在琅琅读书声中飘散的七色云，那南飞的大雁、池塘边的梧桐树、树叶上的小蚂蚁……都是云端的一道道风景。

岁月无声地滑过，秋色被一点点渲染、一点点描摹，时而近、时而远，时而流动、时而静止，时而彩霞满天、时而落木萧萧……一路走过童年、少年、青年，秋色终在变幻中飘逝着，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直到自己也成为一抹秋色。

人到中老年，便拥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秋天。走在秋天的我开始喜欢旅行，喜欢坐在火车上一站站行走。人生如列车，在列车行进过程中的任何时刻，都可以从窗口看到一个与过去所见不同的风景，收获一份惊喜——惊喜于田野的一马平川，风驰电掣般奔向地平线；惊喜于突兀而起的一座山峰，与蓝天交接构筑你行程的路标；惊喜于那滔滔江水，在脚下澎湃出与车轮的合奏；惊喜于诸多一闪即逝的面孔，交错出或友好或淡漠的信息，传递着生命的繁华。我习惯一个人默默地端坐于窗口，凝神静视外面变幻的世界。仿佛在凝视的瞬间就能感觉出行色匆匆、逝者如斯，也仿佛能体会到生命的驿动。

再回首听老歌“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才发现我们年少无知的岁月早已淡成了风中的落叶。剩下的事大家都差不多了，恋爱婚姻。不是人人都幸福，但人人都有梦，恋爱时未必人人都能洞若观火、智如先知，选择了婚姻便选择了一种活法、一种责任。至于幸福，便是脚与鞋的关系甘苦自知了。到了为人父母知养育之恩时，自己的父母却垂垂老矣，有的甚至遽然逝去，让初悟世情的儿女捶胸顿足，而舐犊之情债，便成了人类两代人之间永远无法清算的一笔重债。

如此一路走下去，感觉生活是一条轨道，我们执一张没有回程的车票，一路为我们层层展开的景致接踵入目，未及在大脑的底片上定格便融于逝水。不必遗憾于双眼难以摄录一切美景，因为极目而望又是一方胜地。每个人都是一本光阴写成的故事，当事人认为所谓惊天动地、如怨如诉、如诗如画的经历，在他人看来也不过如此。命运的车辙简朴地用黑体字印着：存在。轻轻一抬腿，同龄的朋友都从多梦时节的少女变成了愁肠百结的妇人，日日阴多晴少满目疮痍。

倦意阑珊时，心中终难舍那正在变化的秋色，因为你不能预知下一个时刻将会给你带来一个什么样的惊喜，望着窗外，不要错过任何一道风景，这样终点到达时心的行囊便不会空空。

走在人生的秋季，任何一个时刻都是线上的一个点，不仅有枯黄，还有炫目的灿烂、有诗意和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