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东

母亲越发离不开手杖了，不仅因为年事已高，更主要的是双腿都做了膝关节手术。虽然术后恢复不错，但总归不如前些年那样灵活。

母亲的腿疼从年轻时就开始了。那时的她风里来雨里去，地里庄稼活儿得干，家里的老人孩子得照顾，根本没注意过自己的身体。开始只轻微疼痛，母亲说忍忍就能过去，再后来是吃药打止痛针。近几年情况越来越严重，不但坐下就站不起来，且只要一走路就钻心般疼。特别遇到阴雨天，疼得她直用手去砸腿。没办法，她不得不找来一根手杖，天天拄着行走。我们姐弟几个带她去过多家医院检查，结论都是一样的：半月板磨损严重，关节间隙明显狭窄。医生们建议做膝关节手术，鉴于母亲已80多岁，恢复要慢一些。再三强调术后必须坚持锻炼，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母亲能坚持下来吗？

我们姐弟商讨了几次，最后还是决定征求母亲意见。母亲非常干脆地说：“做！手术再疼还能比过现在？”去年5月，我和二姐陪母亲住进医院，进行了右腿膝关节手术。术后第二天，母亲就得下床进行锻炼。虽早有心理准备，奈何刀口实在是疼。母亲的腿颤抖着，就是不敢把脚放在地面上。豆大的汗珠从发黄的脸颊上流下来，连衣服都湿透了。母亲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清晰地听到她的喘气声，就像小时候做饭用的风箱，一阵快过一阵。她的手绕过我的头，紧紧扣住我的锁骨。我忍着疼鼓励母亲，让她大胆往前走，说：“不怕，有我呢！”如同几十年前的时光重现，只不过那时是母亲鼓励我学走路，而现在我是她的手杖。

在随后的一年时间里，母亲更换了好几根手杖。母亲虽经常和远方亲友们在电话里说拄着手杖就能走路了，可她为了这一天付出了艰辛努力。她天天在父亲的监督下走路锻炼，累极疼极就要发顿脾气，将手杖敲得“咚咚”直响。往往发完脾气，她还会主动拄起手杖，自己在屋子里慢慢走起来。

如今，母亲的左腿膝关节手术也已做完，且恢复良好。她天天拄着手杖在小区花园里遛弯儿，累了就把手杖交给守在一边的父亲，坐在凳子上和小区的叔叔阿姨们聊天。叔叔阿姨们都很佩服母亲的勇气，说80多岁的人还敢做这么大的手术。母亲叹了口气说：“孩子和这根手杖一样，都是我以后离不开的。为了减轻孩子们的负担，我不得不冒这个险。”母亲从父亲手里接过手杖，站起来说：“再说，好日子还在后面，让我拄着它陪他们更长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