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

七月底，去上海大剧院看昆曲《浮生六记》，是冲着昆剧名角施夏明和单雯去的。服装、唱腔，都很美，看得出这是一部精心制作的好戏。简单的爱情故事，一个痴情到近乎疯魔的男人，对失去爱妻的不舍与悲恸。可谓情深不寿。

编剧根据原著做了较大的改动，不是按照原来的时间线，而是采用倒叙的手法，第一场戏就安排了芸娘（单雯饰）已经病故，丈夫沈复（施夏明饰）等她“回煞”这个情节铺展开来。一把木制椅子上放着芸娘的罗衫、桌子上摆放着她平日爱吃的小菜，沈复苦苦等待妻子的魂灵出现。

然而芸娘并没有在这一夜出现，却在丈夫的反复回忆与手稿中复活了。

芸娘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使丈夫如此念念不忘呢？无非是有一颗玲珑心，一个有趣的灵魂。

林语堂将曾《浮生六记》四篇翻译成英文，并作长序言。林语堂在序言中写道：“芸，我想，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相信男人都喜欢芸娘这样的女性，她竟然爱丈夫爱到热情为他纳妾的地步，也是令同为女性的我费解。除了时代的局限外，可能也有其私心，她一向体弱多病，想多一个人来照顾自己。

看过原著的读者都知道芸娘是个极有生活情趣、懂得化平淡生活为繁花似锦的可爱女性。

她在荷花里藏茶叶，说喝的茶有荷花的香气，我有个风雅的朋友也曾如法炮制。戏中这些小细节都没了，但昆曲婉转缠绵，唱词清丽易懂。第一折“花粥”看得出芸娘的古灵精怪，她说自己白字连篇，因为启蒙老师是白乐天，又颇懂李太白，嫁的丈夫又是沈三白（字三白）。文艺青年沈复也很会接翎子，他说：“白乐天、李太白，余字三白耳，卿与白字，何其有缘。”“任世间有许多白字，我独爱白头到老。”如此风雅的谈情说爱，不愧为“灵魂伴侣”。芸娘制作点心，与沈复到沧浪亭赏月，女扮男装前往醋库巷赏灯……这些都是原著中欢乐明亮的华彩部分，舞台展示有限，点到即止。编辑还创造出来了一个新的人物半夏，就是沈复的母亲逼他娶的续弦。与其说她是沈复的妻子，不如说她是他的粉丝。当沈复的母亲看儿子失去芸娘后疯疯癫癫的，就让半夏把儿子的书稿烧掉。结果半夏被他们的爱情故事感动，就把手稿留了下来。

看得出昆曲《浮生六记》并不是对沈复原著的戏曲化演绎，而是试图去触摸作者写作此书时的心境，永失所爱的心痛，回忆相爱时的甜蜜。沈复通过著此书，他心中的芸娘回来了，因为有回忆加持，书中的芸娘变得更加完美。

单雯眼神顾盼生辉，把芸娘的灵气表现得淋漓尽致，果然有趣的灵魂会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