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安书

近以天气尤热，不惟身体慵懒，就连脑筋似也滞硬起来，故已不再去构思作文了。然因见着报上有篇谈论枕边的书的文字，觉得那倒是个很好的题目，可以借来说上一点私见，虽我原不爱去做命题文。

我的枕边的书不多，只有几册而已，摆在上面亦即新近所读的是戴璐的《藤阴杂记》、沈起凤《谐铎》、郭在贻的《训诂丛稿》、邓绍基的《杜诗别解》、郑文的《杜诗檠诂》等等，可谓正书与闲书的凑泊了。古人将书分作甲乙丙丁或者经史子集，而我仅据自己的所事与所好，只作正书与闲书的区别而已。所谓正书，指的是做学术的书，诸如《训诂丛稿》《杜诗别解》《杜诗檠诂》之类。所谓闲书，自然是解闷儿的书，诸如《藤阴杂记》《谐铎》之类。

虽在当下来说，读书已是一件无聊且可笑的事，而我仍固执地以为能够读书实不啻于清福，如可读得多且杂一点儿，更是有益于身心的。以前的我仍与旁人一样，习惯性地将枕边的书局限在了闲书一类，以为那样的书才适合临睡之前的轻松的心情与钝涩的脑筋。及至后来硬着头皮枕读了孟森的代表作《心史丛刊》，烛幽发覆，纠讹匡谬，不禁为之拍案叫绝、叹为观止，十足的是学术上的禅悦法喜，便将枕边的书扩展到了正书。

不过，无论正书抑或闲书均须有所拣择，要以文辞精妙、情愫幽婉、装帧清淡、开本适中为好，更细究之，则正书须考论严谨而闲书须情趣浓郁。而今的人总是为着功利或娱乐而疲惫得很，鲜有不愿安稳地睡觉的，如能有册好书佐眠，必能够在观止针脚功夫或回味穷尽形相之余，有个清甜而餍足的梦，不致因书的坏而产生了厌恶之心，毁掉了难得的睡意。不久之前，我曾读过一册关于唐代文史的考证的专著，不虞其中错讹甚多，总得下将床来去翻史书以作复核，徒然赔上永夜清梦，至今思之尤是悔鄙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