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琴华

院子里有一大株粉豆花，枝杈四处外溢，绿叶婆娑，犹如一个大罩子蓬蓬松松。而在这个大罩子底下，平坦光滑，干净卫生，兔子在那儿栖息，猫仔也会在那儿打盹。我难以忘怀的不是这些，而是枝头上盛开的朵朵花儿，形似小喇叭，有的仰头对天、有的斜身行礼、有的干脆低头不语；花色不一，有红有黄、紫色更多，花多叶少，那片片绿叶是镶嵌在花丛中。

妈妈把那张不大的吃饭桌子拖到粉豆花跟前，有一两枝粉豆花甚至能触到桌子的上面。忽然，正在玩的大姐嗅嗅鼻子说：“什么味儿，这么香？”妈妈说：“饭香。”我们都听到了，赶紧来到桌子跟前坐下。一股微风又拂面而来，大姐这才醒悟过来，便说：“哪里是什么饭香，这不是粉豆花香吗？”端起碗，仿佛怕垂到碗边那花枝要抢饭吃似的，先赶紧刨了一口饭在嘴里。

有的花一旦开放，好多天都不枯萎，比如桃花、杏花，还有牡丹、月季什么的。粉豆花授完粉以后会自动闭合，之后就不再开放，而是像宝妈妈一样专心孕育果实和种子。大姐指着一朵开得很艳的粉豆花，自言自语：“这朵花该开完了吗？”我也忙凑合到跟前去看，却发现那蓬松的枝杈下面已经有不少形似小地雷的黑黑的豆儿。不用问，那是粉豆花结的果。我捡起几粒，装在兜里，就不由忆起我家的那株粉豆花不是从别处移植过来的、也不是鸟儿口衔花籽儿遗落下来的，而是春天我有意识埋进土里的。没想到，这小种子竟然在我家院子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那时大姐大学毕业已经参加工作了，下了班的大姐回到家里，忙着学习打扮自己。她看见我捡拾地上的粉豆花种子会说：“给我。”

其实，粉豆花也就是紫茉莉，作家汪曾祺又说这是晚饭花，理由是晚饭前后，这花开得最旺最艳。大姐要这粉豆花的种子干吗呢？《草花谱》里说这小地雷般的东西“子有白粉，可敷面。”我想，是不是大姐要用它做化妆品……

我望着花正胡思乱想，妈妈说话了：“看花能看饱肚子吗？”这是催我们赶紧吃饭。大姐碗底朝上，用筷子敲敲碗底，说：“早没了。”我赶紧把碗里的饭也吃得一粒米不剩。平时爸爸两杯酒下肚，就不吃饭了，这回跟我们一样也吃了一大碗米饭。

蝴蝶为花醉，花却随风飞。看来这花可能真是晚饭花，要不然，我们怎么会吃得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