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皓
不明白是月光还是日光,我只记得它稳稳地把一个四面都敞开窗户的船舱照得有一块特别明亮。
在梦中睡着,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我的舅舅曾经是一名海员,他告诉我说在船舱里入睡就差不多是在梦里睡着一样,其实我一直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我的梦里确实有一片汪洋,但是并非无边的,我能清楚地看到远处有淡紫色的山,白云和飞鸟在海底和头顶盘旋,发出不属于时间的鸣叫。
我想那片汪洋也许是被生活浸透的一部分,在梦的大陆里被一点点沾湿。
我其实想拥有一种和石黑一雄一样可以播放回忆的技能,总觉得回忆真的像写作文一样,可以优美,也可以改编。而在梦里回忆,有一种摇晃在土地上的感觉,也许是在梦的船舱里睡久了,上岸也站不稳。
我的船舱在梦里入港了,我梦见一个女孩,她有时马尾辫,有时麻花辫,有时散着头发。
港口旁的长椅上,我常常可以遇到梦见的女孩,她总有很多话要说,她告诉我淡紫色的山外面是什么,告诉我关于港口的一切。我偶尔也会靠在岸边的水塔前看数不尽的日出,有时候看得忘记了时间,等到葡萄藤和春花交错,我有些恍惚地回头找梦见的女孩,我能看到葡萄藤和春花也被海水浸透,但不是过量,而是开出更多的春花。
在梦里往一个地方不停走,在交叉的、失真的梦里,要往港口的背面走,走到淡紫色山的外面,走到一片梦醒的世界。
梦里的时间被零碎的汪洋肢解,也许在漂浮的船舱里,也许在飞鸟的羽毛里,也许在港口推开的白沫里。
日出把淡紫色的山照亮了,是橙黄色,是淡青色,是鲜蓝色,船已经靠岸,港口如初。我看见安静的女孩,在那块被照得特别亮的地方。
我在船舱上梦醒,窗外是化雪的山,山顶被金光照得特别动人,世界不响。
手里拿着女孩给我的信纸,让我在船舱里拿起笔。
我要为千千万万个你,在梦醒时也要走到那块特别亮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