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秋雨秋风愁煞人，事实上，秋雨未必那么愁人。秋天，有雨的日子，受雨的洗涤，空气清新，土地滋润，村庄清亮静谧。这时的乡村仿佛就是戴望舒笔下的雨巷：撑着油纸伞，独自走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出门的时候忘了带雨具，愁吗？没有，我站在路边人家的屋檐下避雨，正好有机会好好看这雨。

雨下得不紧不慢，雨点落在地上时轻时重，落在田间的泥土上、水泥路面上，落在路边的小草上、树叶上，落在村舍的屋顶上……奏成各种不同的音符，一向喧嚣的村庄被这阵“交响”淹没了，村子里听不到日常狗、羊、猪、鸡的杂乱叫声，或许它们也是在静心聆听这久违的秋雨。

看雨水从屋檐处垂线而下，晶莹剔透的雨线煞是好看。现在都住楼房，这一景色难得一见。这时，一同站在屋檐下避雨的还有一老一少，看样子是祖孙俩——小女孩和她奶奶。小女孩看到檐水，觉得新奇，伸了手去接，水滴落在她的小手上，直打得水花四溅，溅在她的脸上身上，也溅在奶奶的身上，女孩高兴得咯咯咯地笑。正当她玩得兴致勃勃的时候，奶奶一把拉回了她的手，女孩又倔强地把手伸了出去，又被奶奶拉回来，这样一伸一拉好几个回合，奶奶生气地在孩子手上拍了一下，也许是拍痛了，也许是没有玩得尽兴，小女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奶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望着眼前的祖孙俩，我在想：奶奶有错吗？没有啊。女孩有错吗？也没有呀。那就只能怪这雨了？

小女孩的举动让我隐隐看到自己童年的影子。那时，农家人爱喝天水茶，雨天，有瓦房人家就在房檐下支起等“天水”的过漏，那过漏其实就是用粗长毛竹劈开后捣去中间的竹节制成的。我家没有过漏，下雨天，就多找几个盆桶放到屋檐下。檐上流下的天水摔在各种盆桶里，发出种种不同的声音，叮叮咚咚，嘈嘈切切，我找来两根筷子，伴着雨声有节奏地在盆口上敲打，敲成咚咚呛、咚咚呛……邻家也传出同样的声音，我知道是锁儿他们也在敲，这成了我们雨天的呼应，不约而同，多么可爱的童趣！

那时的屋子低矮而潮湿，雨天屋子里闷得慌。夏秋时节的雨天，闷热难当的孩子们就时常跑到屋外去，任由雨水浇，以驱除身上的燥热，有时，雨中的我们还嫌不解气，几个人就滑到门前的水塘里去，浸泡在水里一个个光着身子像一条条小泥鳅。不知道是谁从芋头田里摘来一片大芋叶顶在头上，雨打在芋叶上，噼里啪啦，我们兴奋不已，一个个都弄芋叶顶在头上，一时间，河塘里哗里哗啦，嘻嘻哈哈，飞出一段段不成调的歌。

想着想着，我不禁冲动起来，聊发少年狂，跑进雨里，想再体验一下几十年前那种雨淋的感觉。雨，如丝如缕，落在我的头上身上，有一种轻盈、一种柔美，同时感觉到一股凉意。我忙退了回来，这样的年龄，身体已经不允许自己像年轻时那样任性了。

雨终于停了下来，风儿又起。田野上，飘来一阵阵瓜香果香，一棵枣树下的地上落了几颗枣子，引来一群鸟儿叽叽喳喳；沐浴过秋雨的向日葵，更加妩媚，更加楚楚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