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慧

“满觉陇的桂花开了，来桂花树下喝茶吧。”友人一声召唤，便将我拉到了杭州郊外满觉陇的桂花树下。

在簌簌落下的桂花雨中，泡一壶茶，闻桂子香，偷半日闲，实为人生的小确幸。

“满陇桂雨落纷飞，满城尽是桂花香。”满觉陇，位于杭州西湖以南，满觉意为“圆满的觉悟”。满觉陇因桂花而闻名，每年秋天，桂花盛开，香满空山，落英如雨，故有“满陇桂雨”的美誉。

友人先行一步到了满觉陇山下村子里，我们骑车从灵隐寺出发，与她汇合，全程有5公里多，途中有上坡路，蹬得很吃力，但时值旅游旺季，汽车出行还不如骑车来得方便和快捷。

杭州的文明程度很高，交通很便捷，城市绿化也做得很好，路两边绿树成荫，桂花树成了这个秋天的主角。穿行在绿树和桂香中，神清气爽，骑行的疲乏变成了乐趣。

行近满觉陇，阵阵桂花香更是绵延而来，若远若近，不过于浓郁，又不离不弃。像一位美丽而自持的女子，落落大方，淡淡地洒落着芬芳，不取悦任何人。

“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这是李清照的词，个人以为是对桂花最好的写照。

山谷内的满觉陇自然村落，白墙黑瓦的建筑隐匿于浓密的树林中，远远望去，颇有“隐居山林”的感觉。步行下满觉陇，沿途是一排排的农家小院，门口都栽有几棵桂花树，桂花树下撑一把遮阳伞，放几张桌椅板凳，店面招牌上写着特色菜品。沿街摆放着各种手作桂花制品，桂花糖、桂花蜜、桂花糕、桂花酒、桂花茶……这个季节，这里是桂花的世界，桂花是当仁不让的主角。看这些桂花制品，都很精致，桂花被打理得干干净净，那小巧的玻璃瓶子里，米粒般大小的桂花，金灿灿的，保留了桂花色香味，没有暴殄天物。那浸泡在蜜或酒里的桂花们，更是像精灵一样，仿佛有了第二次生命。桂花虽落，但芬芳持久。

我们在一家名为老桂树的小店坐下，西湖醋鱼、龙井虾仁、西湖莼菜、竹笋山珍，当然也少不了甜甜糯糯的桂花藕。坐在老桂树下，阳光收敛了耀眼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起来，透过树荫，斑驳细碎的光影落在桌子上、落在身上，也落在眼睛里、茶杯里。一阵风吹来，桂子云中飘，就这样在桂花的香气里，悠闲、放松、慵懒着。

天气格外好，蓝天白云，空气清新，没有一丝杂质，绿树金桂，香远益清。我们移步前往位于半山腰的对白茶室，对白茶室很有文艺气息，装饰清简，干净简洁的线条，宽敞明亮的空间，让人身心舒展。茶室外栽有很多棵桂花树，找一个靠窗的位子坐着，推开窗，伸手可以触摸到桂花树，轻轻一碰，盛开的桂花便像细碎的金子般扑簌扑簌地落下，香气也悠然而至。茶室里的人不少，但并不喧嚣，面目清秀的服务员行走时都是轻轻的，声调轻轻的，也会提醒客人们小声说话。

桂香、茶香，令人心醉。秋天的满觉陇，阳光明媚，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甜香，处处因花香而灵动。桂花树下，几张木质桌椅旁，闲散地坐着，眯缝着眼睛，打个盹儿，风轻轻吹过，桂花落在了睫毛上，就连梦都是香的。

安静的林间，听得见叶子落下的声音，像是树叶对夏天的告别。机灵的小松鼠躲在树丛里，拿圆溜溜的小眼睛望着你，一点不怯生，倒是我们觉得不好意思，怕是打扰了它的清静。

朋友说，满觉陇的桂花已经开过一次，但没有持续多久。现在还不是桂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要等天再凉一点，桂花会开得更好。

年少时读郁达夫的《迟桂花》，写的就是满觉陇的桂花，桂香阵阵里，仿佛听见主人公莲那清脆的声音：“桂花吗？这茶叶里的还是第一次开的早桂，现在开的迟桂花，才有味哩！因为开得迟，所以日子也经得久。”郁达夫小说里自始至终氤氲着桂花香，寓意迟来的爱情犹如迟桂花一样馥郁芬芳，浓烈而持久。迟桂花同样代表着一种沉着自得的淡漠心态，一种顽强的生命力，一种张弛有度的人生。

秋日清凉，桂香幽幽。

听，那山中桂雨簌簌，好一个人闲桂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