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胥原

张彭年老家原为东台，以制炼饴糖，至通之西亭，娶葛姓女为妻。每日肩糖担穿走乡村，向农民易取破絮、旧衣、废铜、烂铁，以勤俭，故家境渐裕，为人忠实和平，不欺童叟。

一日，行至村中，小孩见饴糖至，大喜呼购，老媪囊中无钱，以铁叉取梁上破絮一扎掷向易糖。彭年估计所值，斫糖与之，祖孙含饴甘之，交易既毕，彭年遂别。

及家，初不经意，入夜拆视破絮，整顿成捆发现絮中裹有墨银二十元，大惊，于是迫不及待，持银走入农家，拾金不昧。

先是，农家贫窭，其媳节衣缩食，藏此二十元于破絮中，媪所不知。既昏，媳归，媪语以孙索饴糖絮易得之。媳闻言益见梁上所悬已杳，乃大怒，吵闹不休，难言隐情，又不可说。媪经此受责，意欲自尽。

彭年至其家，叩门而入，告以所获，如数归偿，媪媳皆大欢喜，颂德不置。彭年以媪隔手，必受冤屈恐致人命，故急往解此纷扰，其人积德累功，此为一端。

彭年以勤谨起家，设坊营业，渐及小康，而能好义。所识金某借其贷款五十元，曾济一时之急，后以蹭蹬，无力归还，彭年亦不计之。金老以久悬抱歉，因闻海门农村善于种植，拟以弱女托彭年为之择婿，即以男方聘金抵还借款。彭年受其委，许舟载南行，前、后舱隔开，即饮食亦不同座。

舟行至林梓、白蒲，河岸有饧箫卖糖者，为张所熟识而共语，问后舱何人，张告之故，担糖者笑语，谓张纳宠。于是途行遇同业之辈，传扬艳闻以致传至西亭，张之葛氏夫人闻及大怒，匆匆乘车，沿河迎觅。及见张舟，跃登大闹，虽经解说，葛不信之，并道休想到家，愤恨而去。

彭年经此争吵，不知所措，金女尤泣不成声，进退两难。船家乃劝慰备至，谓张系长者，不如将错就错，嫁与彭年，金女首肯，彭年无法，只有承受。西亭既不允归，掉舟南行海门常乐镇，另立坊户，夫唱妇随，持家日旺。

葛夫人生长、五二子，金夫人生二、三、四子。葛所生子，资质平凡，长子虽有后，无多建树。而金所生之第三子名詧，字叔俨，号退庵；第四子名謇，字季直，号啬庵，兄弟两人，幼年聪颖，一则尽瘁地方，一则声震邦国，概由金太夫人教育有方，而张老行善有福，自不亦云。

彭年幼好读书，而不为父所许，督以畎亩农作之事，东台人间有制饴为业者，彭年优为之，于是农闲则肩糖走卖。

因喜书卷，时藏旧帙，或见破页，则整修装订，故子弟利于攻读。后人交游故广，书札往运遂多，老人以废函翻制，粘红签其上，既转废成用，又固封保密。张宅创用于前，通沪各厂步武于后，成惜物之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