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文

人活着，除年龄越活越大外，其余恐怕十之八九是越活越小，并非悖论。

如身躯随着年纪的增长，渐渐萎缩，弓腰驼背不可逆转。年轻时在我心目中伟岸的形象，几十年不见，偶遇时已判若两人，有的成了干瘪的老头子，有的虽胖，显然矮了一截，像一只胖葫芦，见了一阵心酸。这是有形的外在变小，而无形的变小则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遥想当年群体渐小

以往有传统道：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这是令人生厌的。不着边际的马路新闻滔滔不绝，唾沫乱喷，最糟糕的是在餐桌上，邻座听而生烦。老人话多，这些年渐行渐远，成了趋势，人不知则不愠，你几斤几两从退休前已注定，无需再王婆卖瓜，于是乎现今流行谨言慎行之生活方式，老者偶聚不再高嗓门般胡咧咧。静坐，弱弱问候，喝茶或看小视频，绅士风度尽显。懂得“安分身无辱，闲非口莫开”，活出了陶然境界。即便有要事，通过微信达成共识。所谓尊老不单是尊重年龄，而是尊重你的行为。若为老不尊则让晚辈小瞧。家庭如此，况乎偌大之社会。这个渐小的时代趋势，许多人认同，觉得是迈向文明的一小步。

精打细算花钱胆小

年龄大了，知道自己退出了人生舞台。退休后不再有退休金以外的收入，“钱胆”渐渐变小。舍不得为自己花钱，还得从不多的退休金中抠出点来以防不测，可见能财务自由的寥寥。所以，当一个超市逢几有免费领鸡蛋、挂面之类的活动，天不亮就排起长队，更有白发老者舍近求远，坐着公交去批发市场买菜，以时间换价廉。这是窘迫滋生的生活方式，这是城里退休老人的生存技巧，而广袤农村无退休金保障的群体生活品质还要降一档。打工嫌老，儿女也很难，凭前庭后院里的果蔬，满院鸡鸭鹅羊勉强度日。如此现状，何来的大胆与大手笔？一钱逼犯英雄汉，钱是人的胆，只能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

意愿表达通道变小

照理说，现今老去的40、50后，见证了波澜壮阔大时代的发展，点滴烙在心头。有资格和年轻人唠唠时代的沧海桑田，可一个老者口中的改革开放时代过程，可能表达出的只是犄角旮旯，年轻人会迅时从百度上找到具有整体观、逻辑性强的文献，你说的只是一鳞半爪，岂有市场，何来受众。往昔几千年，资讯闭塞，能读史书的人也是凤毛麟角，老人言便成了稚童行为指南，才有流行久矣的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之说。如今，老人言比不上“度娘”的高度、深度与广度。所以，时代让老人缄默不言了，常有一声叹息，叹息声中包含着些许自恋。

老年朋友要欣然接受，坦然面对。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遗憾，概莫能外。亲历者也未必能讲清所以然。应该自信这欣欣向荣的伟大时代是我们亲历和亲手缔造的。

虽说越活越小难能改变，但老年朋友的心胸应装得下山川五岳，只要时代越来越好，顺势而为是一种睿智。人生之路原本就有蔷薇有荆棘，淡定而洒脱地活着，从容优雅地老去，我信服此等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