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正平

老家在长江入海口，一进入冬季，冷感就异常明显。

没有北方的暖气，也没有南方的火坑，屋内屋外一样冷。外面结上了冰，屋里有水的碗里、杯子里，也结上一层薄冰。大河里、小沟里自然也都盖上了一层冰盖，不厚，不似北国的冰面可以玩儿滑冰，在江南，如果在上面贪玩，可是要掉进冰窟窿里边的。

没有自来水，需到河边洗切碎的青菜。小心翼翼地一步步下了台阶，又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来，防止石板上有水有冰而滑倒。使劲地用菜榔头敲开冰面，把篮子沉到有碎冰的水里，用菜榔头上下左右里外轮流捣鼓，边快速洗，边看着菜帮上的泥有没有洗干净。心急如我，洗的菜炒熟了还会蹭牙。父母看到孩子愿意劳动，也是一笑了之，只有提醒，从不批评。

对于我的老家来说，冰天，却很少有雪地。南方湿冷，冷得像寒气钻到了骨髓里，感觉极差。进入数九天，在老家躲都没地方躲啊，唯有坐北面南的房子前可以沐浴阳光的温暖。傍晚，阴阴的，也没大风，知道像是要落冰落雪了。天上飘落的水汽凝结成小冰珠，打在脸上、耳朵上，既冷又有轻微痛感。

多雪的北方见多不怪，南方少雪，雪让大人们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来捧接，而小孩子更是忘乎所以，连帽子也没戴上，就跳到雪地里旋转嬉戏。他们要争取时间，即使太阳没出来，雪一会儿也会融化的，然后就是地上的泥与雪混在一块儿，异常泥泞。

雨夹雪的天还得去上学。喝上爸妈起早起来烧的番芋粥，穿单薄的衣服，迎刺骨的寒风，赶路去上学。伞不太管用，雨披最好。到了教室，却定不下心来。寒气从周边同时袭来，两只手冻得红红肿肿的，不知放在哪儿好。要是鞋面也进了些水，那从头到脚通体的冷。上小学要经过一块泥地大操场，只要有雨雪，鞋子必定弄湿。一下课，就不停地上下蹬脚，然而暖气还是上不来。

冷得生了冻疮，难忍的痒。读中学时下了课，就与同学在教室前围站着晒会儿太阳，一晒手脚就更痒。有同学在大庭广众之下，用双手把双脚捂着，让它能回暖一点点。抓痒痒，抓抓就把皮肤抓破了。想当年，不光脚上手上有冻疮，连耳朵上、脸上都冻得起了硬块，耳和脸上的冻疮还结了厚厚的疤，第二年才能消掉。

这样的自然条件，听课都受影响，心神难定。如此难过的冬天，心上还在想，北方更寒冷，他们可是如何过冬的？后来，到北京生活一年，才晓得其实北方一点也不比南方冷，大多是躲在接上暖气的屋里，可以穿衬衫。有感于南北相通、南北不同。

高中毕业第一个寒冬过后，离开老家去读大学了，那是1979年2月。春风里的中国，迎来了改革开放。

40多年过去了，家乡的冬天依然冷，但现在家家户户有空调，教室保温条件也改善了。我想，中小学生再不会因为冷而影响上课时的专注了。

难忘的滋味，甜蜜的乡愁。记叙老家片段回忆时，我只感觉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