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

他和她都是铁路列车员，在那个年代，没什么媒妁之言可谈。组织上看他俩都单身着，政治上也是根正苗红，就给做了安排。他们的结合，不像为了生活，更像是为了工作。

只可惜，两个人工作线路是如此不同，便导致他和她一年也难得见上几面；偶尔一见，也是匆匆而别。他和她，其实算不上有什么感情，一切都是淡淡的，像一碗寡淡的清水般索然无味。

如此生活了几年，便都有了厌烦，都想着要分开。但其实分不分开又有什么两样呢？本来就没一起生活过嘛。

5岁的儿子却懂事，见他和她时常坐在一起也沉默，便两头去说好话，说着他想着她或是她念着他。儿子常年无法正常和他们一起生活，往往是一年中有半年和他一起生活，另一个半年却是在她那里。无论是在他或是她那，儿子总不厌其烦地聊她或是他，聊他对她的好，或是她待他的好。

看着儿子，他和她就总又有些不忍。想想，也过了一些年了，再熬一些年，也许这个人生也就差不多了。

儿子慢慢长大，穿梭游走在他和她之间，像是一座桥梁，不断修补着他们之间将要产生的裂缝，也在维系着这个充满时代痕迹的家庭。

他和她却依然如此，即使坐一起也时常无话可说。只是都非常认真而仔细地看儿子，看儿子努力地表演，感觉有些辛酸却又有些温暖。就这么一直隐忍着，一次一次打消着那忽闪而至的念头。

有一天，儿子终于也结婚了，他憧憬着自己的婚姻，不想再像父母那样寡淡地去相处。但妻是一个时刻需要浪漫而奔放的女孩，在这样的妻面前，儿子显得太保守。便吵，天天在一起生活着便天天免不了要吵，吵得烦了，吵得累了。儿子就叹气，叹得额头上满是皱纹，脸上满是心焦。

而这一刻，儿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来，跑到老家去看他和她。

他们已然退休，闲在家颐养天年。他时常没事去跑跑步，她却忙养些花草。儿子和父母谈心，请求他俩原谅以往的不懂事，不该一直牵绊着，使他俩无法分开。

他和她互相看看对方鬓发上的淡淡白霜，却是不语。

儿子看着他和她慢慢走，两个人脚步是那么一致，显得自然妥帖。

儿子又匆匆往家赶。

阳光很灿烂，儿子到家时，他的妻还在床上懒懒睡着。儿子端详着妻，轻轻吻了下她的嘴角。一双柔软的手伸了出来，紧紧把他抱住，还有一个声音，暖暖地说：“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好吗？”

儿子鼻子忽然酸酸的。

床边，摊放着儿子的日记，记录着那些年的点点滴滴……那本日记，儿子一直珍藏在床头柜里，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翻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