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杰祥

我与宝荣兄相遇在西藏，一见如故，一谈相契。这不仅因为是同乡，还因为我们都喜好摄影。我十八次进藏，探寻圣迹，定格高原的神奇与美丽，见证藏民的纯真与善良。而宝荣兄则是雪域高原坚强的守护者，也是圣洁品质的传承者。他的自传《从大江南北到雪域高原》，作为“一个老兵的真情告白”，文如其人，品如雪莲，展现了亲切的平民情怀、纯洁的冰雪精神。

第一，袒露赤子之心，突出一个“真”字。做人做事，真是根本。真善美，只有真了，才能善，才能美。否则，一切都无从谈起。一是客观自然，叙事真实。实实在在，贴近历史，贴近过往，贴近现实生活，不虚饰，不拔高，原本原样，原汁原味。乳名“十斤”的由来，暂住上海的离别，接着求学、参军，以及升迁与解甲归田，从经过到心理，娓娓道来，真实可信。二是淡定从容，文风平实。作为一位农民的儿子，即使有着一段不平凡的经历，但本性质朴；身居高位，却平易近人，不事张扬，厌恶炫耀。本书是告白，也是自白，以普通军人的身份记下自己难以忘怀的人生历程，为了感恩，为了馈谢，不为自己树碑立传，无心歌功颂德，没有豪言壮语，不求惊天动地。资料翔实，有据可查，力求准确。大的方面且不说，从小数据中也能看见真实场景。“我计算过，每天少吃一两，不吃菜汤。一个学期至少可以省下十五斤大米，七块五毛钱。”生活艰难，懂得节俭。“全生产队三十八户人家，三十六户请了我吃饭(有两户没请，分别给我送了棉毛衫和钱)。”乡邻淳厚，情真意切。“西藏共有七十四个区、县，细算了一下，八年中我先后到过六十个区县和总队驻成都、格尔木办事处，行程数万公里。”路途艰险，忠于职守。即使是一些负面的举动与情绪，也都从实写来，绝不回避。偶尔下一回坑道的胆战心惊，继续留在原位的沮丧，没接到交接通知的计较，退役前的算账，都平静道出，令人信服。三是生动传神，亲近真切。“丢枪事件”，悬念迭起，曲折回旋，简直就是一篇隽永的小品文。五十虚岁的生日，同事们精心准备，意外惊喜，格外温馨。小片段，意蕴深远。

第二，秉承责任意识，突出一个“敛”字。作者“性格温和、谦卑、内敛，与人无争”，行文也是注意把控，掌握节奏，剪裁有度，详略得体。一是选取人生重点，以简驭繁。虽说是“小传”，但近七十年的复杂经历，只用十万字来记述，必然惜墨如金，关注重点，兼顾其他。五个章节，每个章节有每个章节的侧重点，而五个章节无疑又是以第三章和第四章的军旅生涯为主。既简约，又突出。二是顾及特殊民俗，较为节制。涉及禁忌，点到为止。西藏的民族风情极有特色，常为世人关注。比如天葬，也只是简单地叙写见闻，不渲染，不评判。三是考虑政治影响，遵守纪律，缄口不言。参与平息2008年初春的拉萨骚乱，不为猎奇而揭内幕写细节，即使是自己所拍摄的大量现场照片，也全部删除销毁。遵守纪律，消除影响。

第三，调动多方因素，突出一个“趣”字。精心设计，随文点染，并不是板板六十四，一味平铺直叙。一是图文并茂，相映成趣。写自己，写亲人，写家园，配上照片，直观、亲切。提到集训迷路，立马展现军人特质，绘上示意图，明确、真切。“提干审批报告表”，为原始档案，弥足珍贵。尤其是附录的大量照片，印证着西藏风貌，抒发出高原情怀。二是引用俗语，活泼生动。如，“穿皮鞋戴手表，大姑娘追着跑。”是当时的俗话，形象地表现了社会上对军官的羡慕与仰望。“割断皮肉连着筋”“在家样样好，出门处处难”“当兵可能懊悔一阵子，不当兵则会后悔一辈子”，都通俗而深刻。三是打油调侃，幽默风趣。传记最后以《退休了真好》的“打油诗”收尾，这是作者“人生下半场”的真实感受，是自己的切身体会，随性、率真，表现出通透与豁达，自在而充实，富有情趣与理趣。

第四，奉献无私大爱，突出一个“情”字。情之所钟，正在吾辈。侠骨柔肠，通篇是情，大处显爱，细处见情。父母情、夫妻情、父子情、战友情、家国情，浓墨重彩，激动人心。一是反复渲染，满满的感激之情。传记质朴无华，却笔笔生情，在情深意切之时，更是叙述有致，前后照应，相互牵连，不断推进，不断深化。开篇写发洪水到去上海投奔爷爷奶奶，接着便写爷爷奶奶，写他们对家人的关怀照应。媒人去外公家为父亲提亲，接着便让外公一家一一登场，最后归结到他们对母亲的宠爱。话到动情处，更是打破时空，通过补叙增叙，加以强化与深化，满怀激情，感人至深。例如，说到奶奶的侄儿媳妇为“我”做了一双布鞋，立即跳开去，补叙后来再次见她，重提做鞋的事。老师徐长春为自己争取到上高中的名额，并勉励珍惜学习机会，接着便写到：“至今我都铭记他的恩德。有一年从部队回老家探亲时，我还特地去看望了这位恩师。”参军送别，转写“多年后我才知道这件事”，补叙父母数九寒冬饿着肚子在草堆里蜷缩一晚，为的是一早能看到儿子上车远行。符叔叔等人用担架抬送妻儿去医院，“2020年他去世时，我和四兰特地从无锡赶回老家吊唁，再次表达怀念、感恩之情。”余音袅袅，不绝于耳，情意绵绵，不绝于心。二是谦恭悲悯，深深的愧疚之情。家人吃稀粥或瓜菜，“我每天至少还能吃一碗米饭”“每次母亲把装着大米的小口袋递给我时，我实在不忍心去接，心里充满着感激和愧疚。”老家邻居顾八银用柴油机三轮车费尽周折送家当，自己却不能弄一点润滑油给他。“后来我每次回老家，只要见了他，总要表示一番歉意和谢意。”加高加固堤坝，战士一个个眼睛通红，嘴唇血红，“我实在不忍心多看一眼。”“当面对战友手指甲盖上的凹陷时，当看到执勤一线官兵脸颊上的高原红和发紫干裂的嘴唇时，除了感动之外，还有深深的心疼。”在于心不忍之时，流露出歉疚和自责，衬托出母亲和邻居的艰辛与慈爱，还有战士们的顽强与伟大。三是慷慨激昂，浓浓的爱国之情。“用生命践行使命”。赴支队检查部队建设，慰问基层官兵；主持制作纪实片《边疆万里行》，教育和影响一批又一批官兵；动员儿子到西藏参军；参与平息拉萨骚乱，戍守边疆，坚韧不拔，奉献热血，忠贞不渝。

西藏一别，在无锡，尤其是在家乡，与宝荣兄又有多次相晤，把酒纵谈，品茗细论，对他越发了解，越加敬佩。品其文，赏其人，会心且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