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笑
黄裳藏有知不足斋钞本《知圣道斋读书跋尾》,据其《来燕榭读书记》所载,“此本得于徐肆唐肆”。此处“徐肆唐肆”四字,尽管2001年辽宁教育出版社单行本、2013年中华书局选编本、2022年山东人民出版社全集本均同,实甚不辞,当作“徐汇唐肆”。徐汇即徐家汇。黄裳在增订本《来燕榭书跋》后记之中述其幼年聚书之癖,“常跑的不是书店,而是居处附近的一家旧纸铺,在我的书跋中称作‘徐汇唐肆’者就是”。然而未见黄跋手迹,不敢臆断“徐肆”是作者误写或手民误植。
唐肆主人名唐伯花,乃南汇人,“不识字而好书”,因而“镌一章曰不读书人藏”,趣致以外,倒也切实。抗战期间,“劫火沵天,江南故家之书多以废纸论斤而出,唐君之肆居近土山湾,乃得从容收之,尝得褚礼堂家书,不少佳本”。当时“隐姓埋名住在徐家汇”的唐弢是唐肆常客,在他看来,“主人是个猫儿脸的老头儿,人还和气”。
黄裳在唐肆的“铺天盖地的旧纸丛中”陆续购得“全份《小说月报》和郁达夫龙飞凤舞的手稿《饮食男女在福州》”,还有“残汲古阁本陆游集等”,并谓“余之始得旧本,盖始于此时”。其后“间关入蜀,遂断知闻。战后归来又过之,而新居远在十里以外,踪迹浸疏。主人亦以所得褚氏馀烬,珍藏密锁,不更肯出矣。余以故人,尚时出一二小册见遗”。此中最可珍的是明嘉靖刻本《兰雪集》,“是那次从褚礼堂家秤来的书中剩下的最后一本”,始终不欲出手,专意贱价留待黄裳,于是“用一本书的版税(那是很菲薄的)外加几百斤旧报纸杂志结清了书账”。
因唐伯花“其人喜饮酒,一日忽中风,遂不起”。至于何时去世,黄裳先在“辛丑(1961)小雪前二日”写的《忆江南馆词》题记之中说是“四年前”,而据“乙巳(1965)新正”所写《皇明鸿猷录》跋语则称“六年前”,不知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