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

老邻居老马走了。他的身前身后事让我们感慨不已。

去年某日，老马突发脑梗住院。所幸，经过抢救，命保住了，但老马从此卧床不起。由于已经87岁高龄，身患多种慢性病，他的身体状态无法恢复正常。病情得到控制之后，老马的两个女儿一商量，将他送进了一家医养一体的养老院。

老马属于全失能，每月需交8000元。老马退休金5000元，还算不错的。住进这家养老院后，每月存在3000元的缺口。

大女儿于是问老马平日里存了点钱没有，据说只带着一分期待。因为和一般老人不同，老马完全没有勤俭节约的习惯。之所以如此，因为老马曾是上海滩的小开（公子哥儿）。家里在上海有汽车、洋房。虽然后来他成了自食其力的技术工人，但年少时的习惯影响了他一生。20世纪70年代末，他便率先走出了“蓝蚂蚁”行列，平日西装革履，还抹发油。夏天即便温度达到400C，他也要穿长袖衬衣、打领带。他的生活理念与收入一直不匹配，亲友印象中的他一辈子都是“脱底棺材”（上海话，“月光族”的旧称）。

老马称他存了8万元，女儿们喜出望外，8万元足够填补两年多的费用缺口。根据医生的描述，老马不太可能再活两年。

然而翻箱倒柜、掘地三尺，大家只找到一张8000元存折。大女儿再去问老马，老马说也许自己老糊涂了，可能8000记成了8万。

一晃过了8个月，老马成了准植物人，已经无法交流，但一时半会似乎“走”不了。

“我们还得贴进去多少钱啊？”两个女儿很焦虑，开始抱怨老爸不像个中国老人，一点儿也不替儿女打算，居然只存了那么点钱。

亲戚朋友们也很同情姐妹俩，私下批评老马太不负责，拿他当反面教材，告诫儿女不要当“月光族”：年轻时快活，老了像秋天的知了。

老马天天受到周围人的抨击，好在他已经听不见了，甚至都打不了喷嚏。忽一日，老马走了，共在养老院住了整整9个月。女儿、外孙们都很悲痛，同时如释重负。算算账，除去老马存的8000元，贴进去的“亏空”不到两万，好于预期。

接下来，女儿替老马办各种身后的手续，出人意料，查到老马在两家银行共有18万元存款。这个数目并不多，但远远超过了所有亲友的想象。他们都想不明白，老马是怎样攒下的这笔钱。

“我们错怪爸爸了，他老人家虽然开销比一般老人大。可悄悄地也存了一些钱，他还算是个有责任心的父亲……”女儿哭着说。

想到那家养老院条件堪称简陋，女儿、外孙们都很后悔，早知道有这么一笔钱，应该让老人家住好一点的养老院。为了弥补愧疚，下葬时，他们烧了成堆的“金元宝”和一幢豪华纸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