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凌

一抹清晨的阳光正好打在蒸饭铺上，把这小小的早点铺分成幽暗与明亮的两半，站在光线分界处的，正是眼观八方、手上忙碌的齐嫂。

“齐嫂，要一份咸的蒸饭包油条，多放点白芝麻。”

“好嘞，知道你不肯给孩子吃火腿肠。你自己来一份白糖黑芝麻馅儿的？”

买早餐的是一位骑着电动车的妈妈，她停在慢车道上，取下头盔，笑道：“齐嫂真是好记性。”接着，她用胳膊肘捣了一下后座上的孩子，“快点，拿着妈妈的手机，去扫码付钱。”

那个孩子便翻身下车，来到齐嫂的店铺前。早上7点多，送娃上学的家长和孩子纷至沓来，齐嫂忙得头都抬不起来，但手下的动作依旧一板一眼，丝毫不乱。与一般早点铺胡乱称好了糯米蒸饭，堆在白纱布上，咔嚓一声折断油条，一把拧成饭团不同，齐嫂的操作堪称赏心悦目，只见她摊平一个迷你竹帘子，在上面铺一层白纱布，再平铺上白糯米饭，饭上铺上肉松，点缀上榨菜末，撒上炒香的白芝麻和小咸菜，将迷你竹帘紧紧卷成一个圆柱状，接着，她将竹帘卷子立起来，用小擀面杖从上头探进去，进一步压实饭卷。

最后，打开竹帘与纱布，蒸饭包油条就像饭店做出来的一样整齐漂亮，口感均匀，糯米饭的黏性与油条榨菜的爽脆结合在一起，加上肉松的鲜美，熟芝麻的醇香，滋味的丰富层次，迅速打开了早起人的味蕾。

齐嫂的小店离我家只有20米，面积不过4平方米，离小学门口不超过50米。早上，家长送娃的电动车都像活鱼一样见缝就钻，此时，填肚子的早点铺都不愁生意，何必准备十几种不同的馅料，像星级饭店一样有板有眼地做饭团？针对我的困惑，齐嫂笑道：“圆柱形的饭团不松散，口感好，可以快刀切小段，这样，孩子吃不下也不会浪费，家长可以接着吃。”没错，急于上班的妈妈们已化好了妆，只等把娃在校门口一放，就掉头去上班，此时，就显出齐嫂服务的细致来了：切成小段的饭团可以整个放进嘴里，一点儿都不会破坏口红。

春天，南烛树的新叶一长出来，齐嫂就卖乌米饭团。她的远房姑姑经常坐着一个多小时的地铁，从郊县给齐嫂送来成筐的南烛树叶。做乌饭很麻烦，要在门口仔细挑拣，去尽老枝，将树叶洗净后放入料理机，加水打成汁，用纱布过滤叶渣，才能成为浸泡糯米的黑紫色的水，南烛树汁浸泡生糯米至少四个小时，蒸出的糯米饭才会是一种晶莹发亮的黑紫色，散发着山野植物特有的清香。

有空的时候，爱动脑筋的齐嫂开始卖双色饭卷：一层乌米饭打底，先铺一层肉松与小菜，再铺一层薄薄的白糯米饭，这样，紧卷的圆柱形饭团切开，一层雪白一层淡黄一层紫黑，像春天的画一样优美。要是乡下亲戚没来送南烛树叶，齐嫂便老老实实做白米饭团，也不肯添加食用色素。她的原话是这样的：“你去看看那些在学校的镂空围墙外，每天拉长了脖子找自家娃的家长，将心比心，不敢给我女儿吃的，哪能卖给别家孩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