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剑
天气有些回暖的意思。车子往前开了几里,不时见有人将电瓶车靠在江堤,他们扣上羽绒服的帽子,仰躺在车座上享受着日光。午后的江面经阳光的折射、反射,如宋时建盏釉面发出的彩光。
防护堤比以前高出许多,阻挡江水侵袭的同时,也阻止了人们随意攀爬。不远处,护坡下面是一片低矮的芦苇,藏着一些水生植物和动物。有一次,我没有注意那里的告示,为了拍摄芦苇丛中的植物,一步步向外走去,取景正投入的时候,被一个巡逻的民警喊了上来,他告诉我下面被江水冲击的泥沙容易塌陷,很危险。这让我想起在东北林区一样的感觉,暴雪来临之前,总有巡逻的护林人员及时提醒你赶快离开。
那些芦苇丛向外接壤的泥滩,落潮后裸露出银灰、土黄色,像一块巨大的磨刀石,更像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切下的山脉横截面。方才掠过浪尖的江鸥,缓缓徒步经过,滩地上刻满了它们的脚印,那些脚印看似杂乱,却像手工绣上去的线条,疏密、聚散恰到好处,又像是来自远古的一串串密码。
这是长江的下游区域,水流的撞击声、拍岸声不紧不慢,少了上游迂回于悬崖峭壁之间的势如破竹。湍急、汹涌的长江经过起承转合,到了这里瞬间坦然舒展,从激昂壮丽变成了烟波浩渺、广阔和宏伟。
从长江的北支看南岸,一架架风车林立,硕大的扇叶徐徐转动。江畔高楼拔地而起,仿佛《长江万里图》上泼墨、积墨、破墨过后的淡淡烟岚。
堤岸北侧,这些年植下落羽杉、金丝垂柳、红叶石楠、木槿……据说这些树木,抗风能力强,更加耐盐碱。现在叶子基本落光。为了扶正这些枝干,防护人员还专门搭了木架子。树林之间,一些黄牛走来走去,马也在甩着尾巴,他们在树木的枯枝之间和你对望。
经过一个江河交汇的河口,只见那里有四五米的成片芦苇倒伏在滩地,枯枝深深地嵌进了淤泥,看上去如同一幅经过层次压缩处理的浅浮雕,可见当时潮水来得多么猛烈,它冲刷着江滩,撞击着芦苇。同样,芦苇也展现着它的柔韧和抗争。两军对垒,最后形成了天地间的线刻装饰,让你不得不惊叹自然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