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琴

这个周六的下午，我们应邀去南通福田寺参加“如是清音”古琴雅集。福田寺位于陈桥附近，离我家半小时车程。下午一点多，我们夫妻二人携带小猫龙龙兴致勃勃前往。

福田禅寺，初建于宋朝中期，原址在通州（现南通市区）城北，后二更地址，四易其名。初名碧霞元君祠，当初香火较旺，至明清时期达到兴盛状态，后张謇先生又捐资建碧霞元君阁，并亲撰寺名“福田寺”。2002年以来，经过多年的重建，它风采再现，不仅是一座参禅礼佛的寺院，也是一座一步一景的园林式寺院。

古琴雅集在福田寺菩提书院举办，书院是一个南北方向的长方形的天井结构的院子，朝东的一面有亭台水榭，其余几面有廊檐。水榭前面一棵青枫树下，一琴一桌赫然而立，正是“如是清音”古琴演奏的地方。此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我们在廊檐下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静静地等待雅集开始。主人颜光宇先生和夫人玉儿均着白衣，一个气质儒雅、一个精致灵动，两人穿梭其间，布局准备工作。

开场颜先生弹奏了一曲《普庵咒》，和寺庙的气氛很吻合，曲意和我们梅庵派《普庵咒》大有不同，曲调优雅、简单、质朴，又带有一种庄严的感觉，而梅庵派该曲则充满了律动感。正是“槐柳阴初密，帘栊暑尚微”的季节，书院里风日晴和，池中锦鲤与莲叶嬉戏，青枫绿意悠然，石榴红艳欲滴，檐角的风铃传来钉铛之声，地上又有三两只小鸟在安静地踱步。此时颜先生的《普庵咒》不仅仅是一种虚极静笃的空灵所在，而既清虚淡远、飘逸清雅，又沉稳安详，充满了中国人的审美情趣，让人进入一种自然、宁静的状态。

古人很重视弹琴的环境，或在葱茂的山林间、或在空阔的水域边、或在孤松奇石下，如王维“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等等。以前都是在整洁清雅的室内听琴，今天第一次在一个自然与人文交融的环境中听琴正合吾意。大家都很随意，三三两两地坐着。偶有着罗衫的女子从廊下走过，环佩声入耳。我家小猫则静静地趴卧在小椅子上，圆溜溜的大眼睛跟着地上的小鸟打转，并没有像我们估计的那样不安、好动。风轻柔地吹送，琴声汩汩地流淌，这样的场景让人放松。古琴本来就是弹给自己听、弹给自然听的，不一定要心无旁骛地专心聆听，也不一定要精确无比地熟练演奏。只是弹、只是听，你的心灵便已有所安放、有所小憩。

雅集的内容很丰富，独奏、琴歌、琴箫、琴筝合奏都有。玉儿演奏《阳关三叠》时，有一男一女两个琴歌演唱者，他们手执折扇和纨扇从水榭中推门而出，戏剧感十足。那一刻，我甚至想到了昆曲《游园惊梦》中的杜丽娘，但是“西出阳关无故人”的唱词把我拉回了现实。琴歌又称为“弦歌”，是古琴和人声的和谐结合，着重演绎深远的情感和意境。在古代，琴歌是雅乐的代表，《新唐书》中曾记载“惟弹琴家犹传楚汉之声”。当代老一辈琴家中也有唱琴歌的，但实际上现在所能传唱的琴歌不算多，我觉得琴歌还是有传承和创新的必要。

雅集进行到一半时，也许是被美妙的琴境和意境所吸引，突然飞来一只孔雀站在屋顶上。它色彩新艳，仪态高雅，头顶和胸前是醉人的孔雀蓝，尾巴是绿色的花纹，时而在屋顶徜徉，时而飞到地面上察看。它成功吸引了我们所有人的目光。平时看到的孔雀都是圈养着的，除了开屏，并不觉得有多美。但是这只孔雀美丽、干净、亲人，在人群中潇洒自得、进退自如，估计是常常这样自由出入惯了。孔雀是善良、聪明、吉祥的象征。今天这样第一次近距离亲近它，心内还有一点小激动。雅集中场休息时，窦窦老师进行颂钵音疗，孔雀始终围绕在其左右，实在令人惊叹。但此时，我家的小猫就不那么平静了，它对着孔雀蠢蠢欲动，我们考虑它已经趴卧两小时了，决定带它提前离场。

古人云“弹琴坐云石，频惹鹤来听”，今天是第一次遇到类似的情景。在自然中弹琴本就气息宽阔，怡情悦性，而能以琴会友，寻觅同道，更是难得。颜先生后来还演奏了《寒山僧踪》，我们遗憾地错过了，那就期待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