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雯
今天的人为什么把一件漂亮衣服叫作战袍?是不是穿得漂亮就能把别人拿下?或者把项目拿下?想知道古代人对颜值的渴望有多深吗?哪怕是充满血腥味的打斗场面,穿得人五人六也会给对手一个漂亮的下马威,直击死穴。比如,在明代小说《封神演义》中,就是如此,在大量充斥着战斗场面的描写中,华丽的颜值简直就是铺天盖地。
比如在第二回《冀州侯苏护反商》里,苏妲己的父亲苏护,性情耿直从来不会阿谀奉承。纣王八年,天下四大诸侯率领八百镇朝觐于商,苏护也在其中,一番君臣礼仪之后,他拒绝将女儿苏妲己进贡给商纣王,认为商纣王轻贤重色,害怕红颜祸水,耽误了纣王理政,坏了社稷。不欢而散之后,苏护越想越气,又在午门上提了一首反诗,“君坏臣纲,有败五常,冀州苏护永不朝商。”这下坏了,终惹得龙颜大怒,要来一个缉拿归案。于是商纣王派出大将崇侯虎,领五万人马,到冀州讨伐苏护。
苏护和崇侯虎两人本是宫中同僚,平时互相帮衬,但此刻两人的地位却发生了变化,一个代表正义之身,一个是有罪之臣。小说写到这里,就有了微妙。正义之身必然得颜值高,战袍精美,这是一种符号化和色彩化,也是一种文学铺垫。所以小说以苏护之眼打量崇候虎,颜值惊艳——只见崇侯虎“飞凤盔,金锁甲,大红袍,玉束带,紫骅骝,斩将大刀担于鞍鞒之上”。这一身的装束是什么?头盔上雕刻有龙飞凤舞。黄金闪耀的铠甲,泼天富贵;一身大红色的丝绒战袍,艳丽震撼,杏色的束腰带,让人显得标致英俊。还有胯下那匹紫色的骏马,哎,这一副派头简直让人心生爱意呀。但此刻苏护穿什么衣服,小说没有写,总之两人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打得昏天黑地,不分你我。
一阵刀光剑影之后,苏护占了上风,此刻作者就开始描写苏护的颜值。只见灯光婆娑中,苏护金盔甲、大红袍、玉束带、青骢马、火龙枪,大叫道:“侯虎休走!”
这个战争打得漂亮,两个人的衣服也十分漂亮,这就叫好的场景描写。好的衣品也导向了胜负之分。这就是文学作品中的微妙之处,也是高明之处。
看一看这两个人的一身衣服。立场不同,但都十分漂亮、富贵。色彩是有红有黄有绿,可谓饱和度极高。
这样的画面完全是戏曲之色、舞台之色。在中国古典小说中,这样华丽的打斗场面,读来真是酣畅淋漓。好一个排场了得。
什么样的人,穿什么样的衣,什么样的衣,立什么样的品。在古代小说中,以词汇精练、雅致、简明、出神入化,传递故事,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审美趣味?
《封神演义》全书一百回,写的是武王伐纣的故事。它是明代许仲琳创作的长篇小说,约成书于隆庆、万历年间。前三十回着重写纣王的暴虐。后七十回主要写商、周两国的战争,纣王凶而自焚,武王夺取天下,分封列国。这本书,以历史观念、政治观念作为支撑全书的思想框架,掺杂了很多宏大的想象,表现了作者对于仁君贤主的拥护和赞颂以及对于无道昏君的不满和反抗。
明代以后,它广泛流传,对民间信仰及民间戏曲和民间传说影响变大。其中哪吒闹东海、姜太公遇文王、妲己设计害比干,以至神荼郁垒、哼哈二将、混元金斗等故事,为人津津乐道,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改编成地方戏的剧目、曲艺的唱本、说书的平话。其实,除去这些耳熟能详的故事,从另一个角度读《封神演义》,也格外有意思。
从古代小说《封神演义》中领会衣品、颜值、审美趣味,以及武术场面的高级描写,无论是对写作者还是读者,都是另一种审美享受。
对颜值的渴望,是一种来自中华传统的深厚意识。读明代话本《封神演义》,尤能感悟至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