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松南

到了退休年龄还不想歇手，又没有半点技能，就没资本挑三拣四。快捷通道：男人选保安，女人做保洁。

不过，如今招保安也挑剔。要不是老黄的女儿小黄和小老板是同学，私企门卫也没门。同学间不用多话，一个眼神，当机立断：明天就来。

老黄没退休金，看门有工资，外加土地流转金，生活有保障。老婆从福利厂退休，白天回老家忙菜田，晚上来陪着。

门卫室可烧煮，有卫生间。老黄中午还能到公司食堂免费打饭菜，有荤有素，一大份，留到晚上两人匀着吃。老婆吃得慢，光顾咬筷子；老黄智商可以，差点情商，心安理得地扒拉饭菜。老婆见他能吃能睡，比自己吃香喝辣还开心。

小公司门卫实际上只是个摆设，原材料、成品都在屋内，四处有探头，蚊子雄雌都能认准。

有时候晚上装车，老黄总是知会小老板少请一个农民工，自己帮着从铲车上移到卡车上，小配件、大产品，重拿轻放、高低有序。他的眼睛、手感特灵，能发现漏漆，发货员马上叫人换上。才六十多点的人，说老不老，还灵清着呢。

门卫室有个大鞋柜，车间工人上班前就会进去换工作鞋。老黄知道39码的耐克鞋是小李的，认得准鞋头上有小针眼的是老陈的，这些鞋子老黄没穿过，在他眼里都是名牌。即便女婿穿旧的鞋子，他都不忍上脚，说新的值千把块，乖乖。自己有一双人造革鞋子，花了29块钱，水陆两用，便宜实在，擦点小伤不心疼。老黄没事的时候就顺手翻鞋柜，几十双鞋子拿到屋檐下吹吹风、透透气，顺手抹抹泥灰。工友们下班后，和老黄说说笑笑，偶尔到他锅里拿根玉米，一掰几段，分享美食；换上鞋子，舒服得长出一口气，和老黄会意一笑，啥都不用说。

公司卫生间下水道堵塞了，一时叫不到人，小老板急得搓手。老黄知道后，拿上工具就去疏通，弯头破裂了，污水溅了一身，小老板过意不去，给两瓶酒，老黄摆摆手说门卫不能喝酒。正在拉拽的时候，天下大雨，老黄的老婆从门卫室打来电话，说老陈没带雨衣，她找不到老黄的雨衣。老黄说，小陈借了没还呢，叫他等等，我有件一次性塑料雨衣，可以应个急！老陈套上塑料雨衣，安稳骑车回家。

门卫室工作鞋乱七八糟，一股味道。老黄认真清理着鞋面、鞋里的铁屑，好让他们明天穿得爽歪歪。

小老板开车出了门，车灯双闪，这是他和老黄的暗语，不过早已被破译，就俩字：拜托。

公司大门慢悠悠闭合。漫漫长夜时不时就能在监控中看到门卫老黄，电筒灯雪亮雪亮的。这时候，偌大一个厂放心交给他，门卫老黄觉得自己俨然变成了“大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