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晓跃
项斯的成名完全是因为时任检校工部尚书兼国子祭酒杨敬之的提携。杨敬之的《赠项斯》“几度见诗诗总好,及观标格过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逢人说项斯”,曾广为流传。
就诗而言,不过尔尔,可诗中对后辈的奖掖,情真意切。杨敬之“不藏人善”,且“到处逢人”揄扬,自为之而自道之,所体现的古道热肠,让人由衷敬佩。难怪“说项”这一典故至今还为人们津津乐道。
《唐诗纪事》记载,因了杨敬之的“说项”,项斯“未几,诗达长安,明年擢上第”。“诗达长安”何等荣耀,可既往更多的时日,项斯只能自己舔舐伤口。项斯有一首《落第后寄江南亲友》:“古巷槐阴合,愁多昼掩扉。独存过江马,强拂看花衣。送客心先醉,寻僧夜不归。龙钟易惆怅,莫遣寄书稀。”
诗人的落魄苦闷、伤怀惆怅以及强颜作态袒露无遗,诗中流泻的凄婉之情让人心碎。
项斯闻名之前,多隐居山中。辛文房《唐才子传》说他那时在山峰下修筑草屋,与超脱尘世的僧人来往,随心所欲、不拘形迹,头上戴着苔藓做成的花环,身上披着鹤羽制成的外衣,倚靠在松树荫下,枕着白净的石头,喝着清澈的泉水,一边吟诗一边推敲。
《山行》是项斯居山中时的名篇:“青枥林深亦有人,一渠流水数家分。山当日午回峰影,草带泥痕过鹿群。蒸茗气从茅舍出,缲丝声隔竹篱闻。行逢卖药归来客,不惜相随入岛云。”
枥林蔚然,闪烁人影;溪水清澈,分流人家;日午时分,峰映水中;野草泥痕,群鹿竞奔;茅舍炊烟,蒸茗香散;缲丝声声,竹篱相闻。诗移步换景,多层面展示了山中清幽的物象,让人心旷神怡。难怪诗人走着走着与卖药归来的老者邂逅,便随着他一起迈入烟霭茫茫的深山岛云。诗人谢绝仕途、心甘情愿归隐山林之心思,也就大白于天下。
项斯还有一首《题令狐处士溪居》:“白发已过半,无心离此溪。病尝山药遍,贫起草堂低。为月窗从破,因诗壁重泥。近来常夜坐,寂寞与僧齐。”
诗写令狐处士溪居的生活情形:衰老、多病、贫穷、寂寞。应该说这才是绝大多数隐居者最为真实的生活状态。诗中虽也有“月”,可“为月窗从破”;也有“诗”,可“因诗壁重泥”。那些诗意化的、理想化的隐居生活,只不过是诗人们试图摆脱现实的一厢情愿罢了。
项斯进士及第时,已年过五十,就在他被授为丹徒县尉的职务不久便驾鹤而去。
《唐才子传》里说项斯“晚污一名,殊屈清致”,说他晚年为了世俗的功名玷污了一生隐士逸者的风范,很是委屈了自己清高的志趣。
不知项斯地下有知,该作何种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