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勇祥

“灯亮了！”

虹桥新村186栋三楼某室的电灯亮了，楼下站着两位老人，见此方转身离去。

打开室内电灯的，是86岁的独居老人张妈，而楼下的两位老人，是张妈的邻居，一对近90岁的老夫妻，住在另一个楼道的二楼。

多年来，张妈与邻居结伴散步，而散步结束后，其他老人总是要先送张妈上楼回家，灯亮了，是老人之间约定的信号：已安全进屋。

虹桥新村是20世纪80年代初兴建的居民新村，随着二代居民婚后另栖新居，这里已成为远近闻名的“老人新村”。张妈是一名空巢老人，儿子婚后搬出虹桥，而站在楼下的那对老夫妻，膝下有三个女儿，亦是婚后另辟爱巢，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儿女们也时常来看望老人，关心老人，也有儿女提出让老人搬离虹桥老宅。虽然老人内心亦想与儿女同住，以享天伦之乐，但一想到儿女上班之后陪伴自己的，用老人的话来说，能发出点声音的只有电视机，而能够与老人家互动的只有那些小猫小狗。想到此，有一些老人心里就直打退堂鼓。张妈告诉邻居，儿子都不知道他多年的邻居姓什么，自家阳台上晾晒衣被，忽逢下雨，也不会有人提醒等，真的是对面鸡犬相闻却老死不相往来。张妈多次感叹，谁不想住好房子？哪个老年人不想身边有个端茶送水、嘘寒问暖的儿女？若是在儿女居住的小区里，他们这些已经跳不动广场舞的高龄老人，能够走动走动、聊聊天，那该有多好。每每言及于此，老人的脸上总是写满无奈与渴望的复杂情绪。

张妈又是幸运的。在虹桥新村有一些高龄老人，他们或是同一楼栋的邻居，或是左右前后楼栋的邻居，彼此熟悉，他们自发地，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大家抱团取暖、天天见面、日日联欢，减轻了儿女不在身边的遗憾。

185栋底楼某室居住着母女俩，90多岁的潘奶奶与60多岁的、患病多年的小潘。她们十几年前从扬州迁居到虹桥新村。每逢扬州老家来人看望，母女俩总是会自豪地告诉老家人，她们在南通遇到了好邻居。每天张妈与一些老人总会去看看这对母女，问长问短，或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有天，张妈几次去潘家，看到的均是铁将军把门，便十分着急地向潘家周边邻居打听，直到获悉是离开南通回扬州老家探亲，张妈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询问之急、关怀之切，溢于言表。之后，这些老人们便互留了电话。

如今，他们之间有谁去儿女家了、大约去几天等，第一时间便会告诉其他老人。哪个老人头痛感冒，其他老人闻讯后便会纷纷送上药品，或者陪伴一起到社区医院。谁家的电视机罢工、谁家的自来水跑冒滴漏、谁家的煤气灶打不出火等，其他老人就会想方设法请来帮忙维修的邻居。

这些老人不仅彼此关心，对后辈邻居亦好事多多。潘奶奶的邻居小何有次买了四斤毛豆，由于腱鞘炎手关节比较疼痛，于是便将毛豆暂时搁在室外。潘奶奶娘俩见状，便悄悄地帮小何剥起了毛豆，不一会儿，张妈等老人看见后，便纷纷加入剥毛豆老年志愿者队伍。感动不已的小何于是决定为这些老人家做点什么。为方便老人在楼下会面、散步，小何特地购买了四张藤椅、一张小方桌，永久地放置在室外。人老脚先衰，为避免老人在家门口滑倒，小何又将放置方桌的那块瓷砖地面全部换成了木板。

远亲不如近邻，这些高龄老人彼此关怀、互相牵挂，人生暮年，这日子过得也是有滋有味。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儿女到虹桥新村的每次探望，依然是老人们心中满载欢欣的时刻。

灯亮了，张妈与其他老人在相聚聊天、在结伴散步。

灯亮了，在这个钢筋水泥构筑的居民大楼里，依然放射出温暖人心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