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兆梅

题目借用美国普利策奖得主乔瑟夫·哈利南《唯有相信，才有可能》的书名。这位哈佛大学前尼曼研究员运用神经科学和行为心理学的专业知识，紧扣人类自我暗示的本性，娓娓道出内在信念的现实意义：唯有相信，才能让遭遇重击的人们免于崩溃，支撑他们找回个体尊严以及生活的掌控感，得以继续前行。

《相信》是蔡磊的生命之书，今年再读，依然能从真实生动的文字中体验到人生无常的无奈沉重。没有卷入战争、饥饿、意外……此刻如你我之流的幸存者本能地会谈癌色变，而当蔡磊将“癌症指标阳性”的报告结果发在渐冻症病友群里后，大家竞相表示祝贺，像极了精神病人的狂欢。这一幕荒诞不经，却又真实发生了——如果是癌症就有药可用，说明这个人还有救。而渐冻症在过去两百年间没有任何突破，治愈率始终为零。

这种与神经退行密切相关疾病的凶险无解，由此可见一斑。目前，全世界顶级医院医生们的共识是：确诊后的人通常只能活二到五年，他们将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肌肉萎缩，渐渐变得呼吸困难，整个身体如同被坚冰冻住一样，无时无刻不在清醒中感知着健康和尊严的失去，在无药可医的无限煎熬中滑向死亡。

十万分之一点六，这么小的概率，砸到谁身上，都几乎毫无胜算。换成你我的话，会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埋怨上苍不公，慨叹命运艰难，陷入无助沮丧甚至彻底绝望，都是人之常情，甚至连别人的怜悯和宽慰都近乎残酷。蔡磊，这样一个以孙悟空为精神偶像的强者，一个电梯都不愿意等的人，被迫停下之前的快节奏，原地立正等死。

自然不服。在经历过愤怒无助、失眠怀疑、寻医问药、遍访“大师”等一系列常规操作后，蔡磊也一度陷入了骗局与绝望。但“纵使不敌，也绝不屈服”，自2019年确诊至今，他已全力抗争了五年，前四年的魔幻经历，都在《相信》一书里。

在写作之初，蔡磊的情况比霍金好，却又没有同时空的张定宇幸运，从医多年的张定宇尝试了针灸治疗，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症状。而蔡磊试遍了针灸及相关疗法，却丝毫不见效果，身体功能依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着。彼时他的身体和双手已无法自主完成日常工作，只能用脚在专门的键盘上一字一句进行文字输入。张定宇、俞敏洪、陈天桥、邓亚萍、冯仑、尹烨、郎永淳等共十二位知名公众人物联名推荐《相信》一书，他们皆为各自行业的佼佼者或领头人，写下推荐序，不只是出于悲悯和共情，更有尊重和钦佩、支援与呐喊。在喜马拉雅平台上，敬一丹以推荐语和娓娓道来的朗读声向蔡磊致敬，听来入耳入心。

黑暗中的曙光是，蔡磊始终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书尾致谢一栏中，覆盖了科学家、医学家、企业家、投资机构、公益组织、新闻媒体及各界爱心人士，名单密密麻麻足有七页多，粗略估计有五百多名个人和机构参与其中。他们都是蔡磊得病四年后新拓展和积累的资源，来自五湖四海，很多原本素不相识，为了共同的事业——攻克渐冻症而决定结伴同战。他们给了蔡磊莫大的勇气和科学的支持，也让更多大众知晓和关注渐冻症。

那些跌进深渊却无力还手久矣的患者被看见和理解，多了慰藉和希望。面对惨淡的人生，肉体凡胎的蔡磊成了勇士，成了挑战大风车的堂吉诃德、成了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斯、成了拎起金箍棒迎难而上的现实版孙悟空。他的行文一如行事风格，字里行间流淌着果敢豁达以及无法撼动的使命感：“也许上天就是派我来克服渐冻症的。”

泰戈尔有首诗《相信相信的力量》：“不是从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你才相信孩子；而是你相信了孩子，你才能有希望。”这是个万能句式，将“孩子”换成“生活、理想、行动”都可以。迁移到蔡磊身上就是：不是从行动身上看到了希望，他才相信行动；而是他相信了行动，他才能有希望。唯有相信、唯有行动，才能将黑暗中的自己和他人照亮，才能在没有路的地方找到出路。

（本栏目由江苏省海安高级中学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