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柏

我在享有“小天山”美誉的关山草原住了一段时间。旅游旺季，这里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旺季一过，便恢复往日的宁静，唯有村小学里传来的读书声格外动听。

在一次意外的采风活动中，我认识了一位拍朝霞的老人。他精神矍铄，着装朴素，蹬着一双旧胶鞋。老人告诉我，他就是村小学的老师，在这大山深处扎根半辈子了，再有半年的日子就要退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三尺讲台。

老人高兴地翻出手机相册中的照片给我看，一边说着在哪拍的、什么时间拍的。他说虽然这大山深处的生活平淡孤寂，但有天边朝霞的相伴，使日子充满了活力。这朝霞是最美丽的，或许是没人打扰，风景独好。他每天晨曦初露时便会早早起床，沿着山间小路，爬上山头拍朝霞，乐此不疲。十几年里，从未间断过。

“大山深处的朝霞很独特，每天都有新花样。”老人笑呵呵地说。我接过老人手中的手机端详，果真每张照片都很别致，画面自然清新，令人赏心悦目。老人还给每张照片起了独特的名字：红绸、曙光、雄鹰、大公鸡、火焰、五角星、彩带、红杜鹃……

老人说要想拍朝霞，就得起早、得等，没耐心可不行。一部旧手机、一双旧胶鞋就是他的摄影家当。无论三九天还是三伏天，他都会到外面拍照，早晨四五点出门。为了拍摄大山深处的太阳，他可谓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老虎沟、南岭……这片许多点他都去过，哪里最适宜拍照他心里都有数。一次天刚蒙蒙亮，夜里又下过雨，他虽然很小心，但还是滑到了山沟里，幸好只是腿受了点伤，几天走不成路。还有一次到某村拍日出，“以前跑过五六趟，都不是时候，太阳要么在山这边、要么在山那边，唯独那一次让我抓拍到了太阳正好从山谷中间升起，再配上满山的牛羊，照片非常美。”

老人的手机是他儿子换下来的旧手机，大山里信号不好，他的手机使用最多的功能就是拍照片。一年四季，风雨无阻，每天早晨他都要爬起来，举着手机，寻找天边最美的那片朝霞。

当我问起老人最满意的照片是哪张，老人摇摇头，笑呵呵地说，没有，他还在寻找。

老人告诉我，他为了拍朝霞，每天早起爬山赶路，既愉悦了心灵也锻炼了身体。每天看太阳，心态也会变得积极乐观。

告别老人是在一个朝霞染红大山的早晨，我还没来得及说声再见，老人已爬上了学校背后的小山包，一只手举着手机，一只手向我不停地挥动。

车子行驶在蜿蜒的山间道路上，几十里不见一个人，唯有这漫天的朝霞相伴，送了一程又一程。恍惚间，我觉得老人又出现在旁边的山头上，披着霞光，这不是最美的朝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