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亚伟

老爸和老妈年纪大了，终于肯闲下来。两个人每天24小时几乎形影不离，聊天聊到无话可说的时候，就看会儿电视；看电视看到百无聊赖的时候，就静静地对坐一会儿。

那天，老妈告诉我说：“今天电视里实在没啥好看的，你爸就跟我说，给我读会儿报纸。没想到，这报纸的内容还挺精彩的，你爸读得也好！”

家里有我订的报纸，还有我收到的样报。老爸的眼睛极好，一点也不老花，报纸上再小的字他都看得清清楚楚。但老妈的眼睛不好，看不了报纸。老爸便做老妈的眼睛，给老妈读报纸。两位老人又多了一种共同娱乐的方式，我听了自然是喜出望外。

老爸知道老妈的喜好，于是能够比较准确地挑出她感兴趣的内容来读。说实话，老爸不是合格的朗读者，他读得磕磕绊绊，还有些字不认识。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愉快交流，也不妨碍两个人和谐沟通。老爸读报的时候音调稍显生硬，语气也有些不大自然，老妈有时还会学给我听，一边学一边笑个不停。读到两个人都感兴趣的片段，老爸还会停下来，跟老妈讨论一番。

“那个，一个‘保定’的‘保’字，下边一个‘火’字，你爸都不认识。我就说他真是没文化，这个字念‘煲汤’的‘煲’，然后让他继续读！”我一听就知道老爸这是故意装作不会读，逗老妈开心，但是老妈做姑娘时被父母宠着，结婚后又被我爸一直保护得很好，当然听不出，而且感觉乐趣无穷。她得意地告诉我她能纠正老爸读错的字，还不忘自我夸耀一番：“你爸呀，就是不如我有文化！”老爸听我们娘儿俩说得带劲，在一边“嘿嘿”直笑：“那是当然！你妈上学的时候就是高才生嘛，我能跟她比吗？”

有一次，我拿了收到的样报给老爸，告诉他上面有我写的文章，老爸兴奋地急忙招呼老妈来看。“赶紧给我读读，看闺女都写了啥？”老妈下了命令，我也趁机听老爸朗读得如何。那是一篇抒情散文，老爸可能看得似懂非懂，也就读得磕磕绊绊。不过，显然老爸把我的文章读得索然无味，我听了都有些无奈。老妈却饶有兴致，还不时评价：“写得蛮不错的。你读好一点，好好的文章被你读得乱七八糟的！”老爸如闻天籁，读得更加卖力了。

那次，我又有一篇关于老爸和老妈老年生活的文章发表在报纸上。我把样报拿给老爸看。他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急着把文章读给老妈听。我的文章中写到了爸妈的生活，里面表达了对他们的爱。有些话，在生活中我是说不出口的，但可以写在文章中。老爸读着那些话，显然有些害羞了，读得更加不流畅了。老妈听着听着，也浮现出害羞的笑容。两位老人仿佛是被老师表扬的小学生，很有些受宠若惊。他们或许不大适应自己的形象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报纸的版面上。

我看着老爸给老妈读报的温馨场景，心中温柔地一动。我想好了，以后要多写写爸妈的生活，多为他们留下点美好回忆；也多制造机会，让老爸有更多内容读给老妈听。即使老爸读得不那么好，但显然在老妈听来，那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我想，爱情老了的样子，就是两个人无论如何交流、无论交流点什么，都那么自然有趣、和谐温馨。岁月安稳，爱情细水长流，老了的爱情是最美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