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雪松

中秋之夜，我又想起了你——母亲！虽已离世近26年，但你的博大胸怀让我终身受益。

你与新中国同龄，1966年初中毕业，中考成绩全校排名第一。当时“文革”刚开始，上高中实行推荐制度，你所在大队只有一个上高中名额，如果按照成绩推荐理所当然是你，可大队却把唯一名额给了别人，外公不敢抗争，你私下伤心了好几天。

大队干部过意不去，就安排你到大队办的幼儿园当代课老师。后因你嫁到父亲家离幼儿园较远，那时你还没学会骑自行车，父亲又嫌你不能帮他操持家务，于是你毅然辞职回家，安心当农民。

上小学三年级时，我讨厌写作文，常常挨批评。你急了，亲自教我写作文。你和我一起分析题意、收集素材、列出提纲、反复推敲，一步一步完成写作任务。你还买了不少课外书籍让我阅读，指导我怎样欣赏范文、灵活运用。在你的熏陶下，我慢慢喜欢上了写作，小学作文成绩一直在全校同年级中名列前茅。初中时，我能作一些诗词，受到老师表扬。职高时学写了一篇自传体小说《青葱岁月》，今年翻出来作了修改，有幸登上了《江花》杂志。你教我写作文的这段特殊经历，为我以后职业生涯写好各类公文打下了坚实基础。

中考时，我考上职校，需交纳2000元学费。当时，爷爷和父亲都反对我上学，认为没用，直接到社会上就业还可以挣钱，只有你坚持要我继续上学。但家里没那么多钱，你回娘家求援，外公看不过去，拿出钱支持我上学。

职校毕业时，我发挥失常，差几分没考上对口高校。与此同时，大伯家的儿子当兵之后考上军校。当你听说村里有服兵役名额时，立即替我报了名。你对我说：“祖国需要你，你就不要光想着上大学，好男儿志在四方，说不定另有一番事业呢！”事实证明，你给我选择的这条路是对的！

1997年深冬的一个夜晚，爷爷突然去世，全家人陷入悲痛之中。在整理爷爷在世时的衣物时，你不经意间发现了一张3600元的存折，在场人为这笔遗产如何分配发了愁。爷爷一共五个子女，三男两女，我父亲排行老四，我三叔5岁时过继给一个亲戚，当时我父亲等四个人一致认为三叔不该分这笔钱。三叔得知后坚决反对。眼看几家为这件事闹得很不愉快，你果断地把兄妹几个家里人找到一起，开导他们，说钱是身外之物，如果不去翻衣物，这些钱就随老爷子一起火化了，三叔也算至亲，应该有他一份。你提出，当时是我家和大伯家负责爷爷生前的生活费用，故我们两家各分得900元，另外的1800元由两个姑姑和三叔均分，这个分配方案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我真心赞叹你的大度和睿智。

1997年年底，因长年积劳成疾，你患上了肺癌，当时我正在部队服役。你十分坚强，为了让我安心复习迎接军考，坚决不让家里人将病情告诉我。半年后，表姐才偷偷告诉我实情，我无比悲痛。但军纪严明，只能每周写一封信表达思念和关切。

1998年8月，我收到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在征得部队同意后，我迫不及待赶回了家。

“妈，我回来了！”我无法相信眼前的你：堆满皱纹的脸庞、无助无奈的眼神、弯腰佝偻的身体、摇摇晃晃的脚步。我的泪水喷涌而出。我把军校录取通知书递到你手里，你激动地笑了：“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儿子有出息了！”父亲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在家那几天，你每顿饭量大涨，晚上竟睡得很香。离开家那一天，我向你道别，你动情地对我说：“放心去上军校吧，我会养好身体的，我和你爸在家等你的好消息！”尽管你坚强地与病魔作斗争，但仍无法摆脱病魔对你的无尽折磨。1998年农历十月二十三，你永远地离我而去。由于通信不畅，直到你出殡那一天，我也没办法回家，这是我人生的最大遗憾。

你闭上眼的那一刻，还一直在呼唤我的名字！母亲，是你给了我生命，伴我成长，教我做人，使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