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城市记忆

大锹

□孙同林

大锹是一种挖土农具。

大锹就是铁锹。大,在这里与“拖”同音,“拖锹”,这就像苏中乡下人将兄弟中的老大称“拖爹”,大拇指称“拖拇指”一样,“拖”在这里有第一、独“大”的意思。网上常有人将铁锹跟铁锨等混为一谈,也有作单独解释的,说铁锹作挖土和铲土用,事实上是不准确的,铁锹只用于挖土。

大锹在曾经的水利工程中功不可没。

大锹的确是够大的。大锹的形状是上窄下宽,锹长2尺左右,而它阔大的口面就有8寸宽,锹口带一点弧形,锹头上面是木柄,木柄也只有两尺长短,锹柄的顶端装有一拐子,俗称锹把儿。

大锹与木柄结合部有一个“库”,这个库的口面很大,大锹头跟大锹柄装配的时候必须在库里加塞木块,于是,锹库便成为人们挖土时踩脚助力的地方,下锹时,手脚合力,入土效率更高。

当年,一根扁担,一副泥络子,一把大锹,外加一柄钉耙,就是河工人主要家当。泥络子是大锹的绝配。畚箕是不适合大锹的,大锹挖出的土块总是方方正正,很大的一块,往畚箕里一放,畚箕口肯定吃不消,会被压扁,泥络子就不存在这个问题,泥络子干脆就没有上口,土块根本压不到。泥络子的构造简单,成本低,一只泥络子环,里面用绳子绷一张网就成了。

当年河工,一些好的挖泥手,使用起大锹来快手如飞。下层土是含水的,挖出的土容易成块。用大锹挖泥,先开一条沟,然后左边一锹,后面一锹,一块大垡就形成了,然后,两只手一上一下,握牢锹柄,一撬一端一送,土块就顺利进了泥络子,每一块垡头总在50斤以上,一担土四块垡,也就是200多斤了。听着说起来容易其实做起来却难,我开始挖锹的时候,总是挖不成垡,一是受力气限制,再是手头不熟练,挖出的泥块这边一滚,那边一滚,或者中间一断,或者土块掉了头,忙得气喘吁吁,却还是跟不上趟,始知自己不是个上河工的料。

大锹最出彩的时候是开河坝。开河坝就是新河挖成了,打开坝头,将外河水放进来。大河开坝不是一件小事,一般都会有领导到场,如同后来的剪彩。开坝大多以举旗为号,领导一声令下,发号人员红旗一挥,开坝手们便挥舞起手中的大锹。一边是新开的河床,一边是老河水面,大坝两边的落差达6-7米,当开坝手们打开大坝的时候,老河道的水凭着落差顺势而下,白浪滔天,气势恢宏,老远就能听到轰隆轰隆的巨响。每逢开坝,必是引来一河两岸看热闹的人,观者们无不为之惊叹,有人曾为之唱出“一痕初见海门生,顷刻长驱作怒涛”的诗句。

开坝手是带有危险的。当坝口一打开,水一下子便涌了进来,开坝手脚下泥土松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踩空被大水冲走。同时,开坝手又责任重大,他们必须将大坝上的泥土全部趁着大水挖走,连坝根都要清除掉。因此,开坝手必是由千里挑一的大锹手承担。开坝手一般由10-12人组成,开坝时他们站在坝心,从中间向两岸开挖,这时,只见大锹飞舞,雪亮的锹口在太阳光下银光闪闪,豁口在他们的大锹下越撕越大,越撕越大,直到水流减慢,逐渐平缓……

我父亲常以多次担任开坝手而自豪,也常为自己是大锹手自豪。

父亲使用过多少把大锹已经无法考证,但父亲上河工的形象在我记忆里永远抹不掉。每年上河工,父亲的行装就是一副泥络子和一把大锹,就像文人的一支笔和一只砚台。父亲说:写字人要有一支好笔,挖泥人要有一把好锹。

那时候,上河工人基本都使用同一种大锹,它们的口一律向外张着,锹库粗厚,特别适合大量挖泥使用。父亲的大锹曾随他开过河坝,修过海堤,挖过土垡,他以一把大锹,走南闯北,见了不少世面。大锹扛在父亲肩上,挖遍全村无敌手。

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不再有水利工程,大锹便失去往日的荣耀。父亲试图用那把上河工的大锹转用于大田里农田作业,开挖排水沟,却行不通。因为,大田里的排水沟要求比较窄,而大锹挖出的排水沟却又宽又大,不符合标准。后来,父亲只好买了一把小型铁锹——塘桥锹。这种锹上下一样宽,4寸左右,没有库,也是专用的——开挖排水沟。

大锹似乎是与父辈一代人相伴的,他们来时大锹来,他们老去大锹走,现在的乡下,再难找到大锹,难怪人们将其与铲土工具混为一谈。

2020-04-13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3995.html 1 3 大锹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