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俊生
三山相望，老死不相往来，却都把温情的目光投向文静中透出野性的卡拉库里湖。卡拉库里意为黑湖，湖水幽深，草盛鸟多，传说中还有水怪，平添几分神秘迷彩。
喀什不是一个看风景的地方，却是一座最具风情的城市。它需要你把脚步放慢、放慢、再放慢，徜徉在古城四周以及艾提尕尔清真寺周边上百条小巷里，将土陶巴扎、铁器巴扎、铜器巴扎、木器巴扎、帽子巴扎、首饰巴扎、丝绸巴扎、乐器巴扎、丝毯巴扎、玉石巴扎一一逛过，把馕坑肉、羊肉串、炖羊肉、烤包子、抓饭、拉面、油塔子、油果子、灌面肺、灌米肠、曲曲、馕一一尝过，再去百年老茶馆里泡上一壶茶，听民间艺人斯坦·买买提弹一曲热瓦甫，看斯马伊老人在《泉水》声中翩翩起舞，你就穿越了。
喀什，公元前2世纪到15世纪丝绸之路上顶尖商贸中心的地位，不是吹出来的。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买不到的！
遗憾的是，我们来不及逛了，匆忙买了好些馕，那将是未来几天里我们的主食。作为喀什的匆匆过客，我们的目光投向帕米尔高原塔什库尔干，那里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边防哨所红其拉甫，那里有中国唯一的纯血统欧罗巴白种人，那里有成堆成堆的塔吉克族美女。
喀喇昆仑公路又叫中巴友谊公路，长千余公里，中国境内喀什到红其拉甫占公路长度五分之二，标号314，塔什库尔干就在314国道上。喀喇昆仑公路是自人类建造金字塔以来的最大工程，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跨境公路，沿塔吉克斯坦、阿富汗边境跨入巴基斯坦。这是条用生命换来的路，公路每推进一公里，就有一位筑路工人为它捐躯，故而，它是“世界第八大奇迹”“世界最惊险的走廊”，而美国《国家地理》杂志则评它是“世界最美的十大公路之一”。
真的，只需看一看这些所经地名，你就会热血沸腾：奥伊塔格克州冰川是世界最壮观的冰川之一，公格尔峰和公格尔九别峰是西昆仑山第一、第二高峰，慕士塔格峰是“冰山之父”，乔戈里峰是世界第二高峰，还有卡拉库里湖、白沙山，众多的河流、湿地、牧场、遗址、古迹，哪一个都值得为它驻足致敬，都值得为它流连忘返。
克州冰川公园范围较大，而且离314国道还有些路，如果是以红其拉甫为目的地，那么，绕道去克州冰川的话，在时间上就有点吃紧，所以，一般都把克州冰川划入“留遗憾”的范畴。我们就是这样想的：下一次去吧，这次留点遗憾。
公格尔山现在有隧道了，这让我既惊喜又惆怅。惊喜的是，当年314国道上最惊险的一段路，只凭一条隧道就化险为夷；惆怅的是，那“行路难，难于上青天”的惊险与刺激，从此无从体验了。这一段，曾是司机闻风丧胆的吃人的“老虎嘴”，大约4公里路程，建在垂直悬崖旁，部分路段上方的山体往外凸出，坡面岩石风化严重，不时有碎石滑落，路面坡度起伏大，会车困难，危险度高。六年前，我第一次经过“老虎嘴”时，是老木开的车，我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会抬头看上方，担心有碎石滚落，一会低头看下方，害怕轮胎滑过悬崖，手心后背都是汗。这次穿隧道，几分钟就过去了。
过了隧道，峭壁下有一停车点，一个戴口罩的柯尔克孜族姑娘摆摊，卖奶茶和石头，遂停车想问点事，可语言不通，交流有困难。抬头仰望公格尔山，压在头顶，给人逼仄感，再看看紧贴山崖的废弃的老路，依然给人一股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时，天空飘起雪花，不，应该是霰，随猛烈的山风狂舞，打在脸上生疼。不过，出了山谷，天就“刷”地一下，云开日出。
公格尔山与公格尔九别山是一对孪生兄弟，两山紧挨一起，柯尔克孜族人视一座是“金山玉笋”，一座是“白色毡帽”。它们的西边，翻过海拔四千多米的苏巴什达坂就是白沙山和白沙湖。白沙山是披满白色沙粒的流沙山，据说，是塔克拉玛干沙尘长途跋涉聚集而成。白沙湖是座水库，因白沙山而得名，湖水澄静透彻得让人有与之融为一体的冲动。登上湖东观景台眺望，白沙山与白沙湖亲昵相依，倾听风中传来山与水的呢喃私语，真想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记得以前公路是平湖而筑，有的路段需要涉水而行，而现在的路面高过湖水几米，废弃的老路一头裸露半个身子，一头扎在水里。湖边有石头可捡，时间宽裕的话值得盘桓半日。
几座山峰给我记忆最深刻的还是慕士塔格峰，因为，我们的路程几乎有四分之三是在它的注视下绕行的，而且，它脚下的卡拉库里湖美丽得让人心疼。
慕士塔格山峰圆圆的，山头白雪皑皑，白云缠绕，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个刚出笼的白面包子。慕士塔格峰是孕育了西域文化的叶尔羌河的源头，维吾尔语中慕士塔格是冰山的意思，阿塔是父亲的意思，加上倒挂的冰川犹如老人胸前飘动的银须，所以，朝圣者把它称为“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北面依次是公格尔九别峰与公格尔峰，三山相望，老死不相往来，却都把温情的目光投向文静中透出野性的卡拉库里湖。卡拉库里意为黑湖，湖水幽深，草盛鸟多，传说中还有水怪，平添几分神秘迷彩。314国道在这里有个大拐弯，上坡后，东边通向慕士塔格峰登山大本营，继续往前就可以俯瞰大片大片湿地草甸。某年，此处发生雪崩，一万多亩牧场顷刻被雪覆盖，消失了。
从喀什到塔什库尔干塔吉克族自治县只有290公里，我们却用了大半天时间。塔什库尔干是我国唯一的白色人种塔吉克族集居的县，一脚跨四国，边境线长800多公里。县城不大，开车绕一圈十几分钟。县城中心广场上依然像六年前一样在滚动放映电影《冰山上的来客》，这部电影的素材发生地和外景地就在这里。
塔什库尔干，旅行者心中的圣地，我再一次来到你身边。这一回，我要好好亲近你。我想去红其拉甫，远望丝绸之路上最高的国门。我想去瓦罕走廊，为取经归来的唐僧掸一掸肩头。我想去石头古城，倾听朅盘陀国兴盛衰落的故事。我想看塔吉克族小伙子熬鹰放猎，我想看塔吉克族姑娘刺绣荷包，我还想参加一场塔吉克族婚礼，在刚健强劲的雄鹰舞与巴朗孜阔木琴声里醉上一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