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惠忠
现在上饭馆小酌,大家提倡“光盘行动”。大些的酒宴,剩菜也已习惯打包。这令我想起了过去的“百捞菜”。
在生活贫困的年代,尤其是在我爷爷奶奶那一辈,人们请客都很简单。我依稀记得,那时请客只有“四盆六碗”,所谓四盆是指冷菜,都用香肠、皮蛋、花生米等充主角,装冷菜的盆子是一种特别小的青花瓷盘,口径的大小如乡间常用的蓝边碗那么大(我家里至今还藏有这种盘子)。六碗就相当于现在的热炒,用的是蓝边大碗,端上台都是热乎乎的。其中一道“篦髻肉”,一道“狮子头垫青菜”是当时的厨师最为拿手的,再配上“蛋饺子”“油豆腐嵌肉”之类的东西,大半桌菜肴就张罗成了。到了我的父母辈,就有了“八冷八热”“全鸡全鸭”的名堂,此时除了盛汤用特大号的汤碗,其余全用盘子,盘子的直径比先前大了一倍。冷盘热盘均变成了八只,不消说品种自然是丰富了许多。那时的热炒不像现在那么干巴巴的,每道炒菜都有辅料加入。尤其是韭芽山药片,可谓炒菜的百搭,无论是炒肉片、炒鱼块、炒腰花,与其一经搭配,味道便格外鲜美。厨师也总是迎合食客的胃口,每道炒菜均盛有丰盈的汤汁,那个鲜,喝上一汤匙满肚子舒坦的。
过去乡间请客,用的是方台,每桌八人。在这种场合,小孩子一般不去占座,客人们陆续到齐以后,主人家招呼大家入座,一群孩子继续在外面尽情地玩耍。这是大人们事先叮嘱好的,说是考虑到主人家可能估计不足,免得座位不够而尴尬。因为那时限于经济条件,人们请客大都点卯入座,小孩的位置一般不考虑在内。待大人们酒足饭饱以后,才挑些菜,让一群“孩儿们”在旁边的小桌上胡乱地吃一通。
那时酒席上的剩菜是舍不得倒掉的,席散以后,主人家会搬出脸盆之类的家什,把桌上“弃之可惜”的剩菜不管荤素统统集中拢来,待第二天一锅煮,称之为“百捞菜”,再将灶间里煮菜剩下的“零头剩脑”随意地加工几个,供全家人和留宿的亲戚一起海吃一顿。这“百捞菜”,大概因为成分多的缘故,看似“连汤带水”,味道却特别鲜美,不比正规的炒菜差多少,倘若是在冬天,还能连续吃上几天呢。记得我上小学三年级的那年冬天,小姨出嫁,因学校离外婆家不远,我时时系念着那些剩菜,一放学就径直往外婆家遛,直到残羹冷炙找不出为止。外婆打趣地说:“真是一只馋猫,赶都赶不走。”
现在人们生活富裕了,请客排场越做越大,桌上的菜肴堆得像小山似的。曾经让人垂涎过的鱼肉之类的东西,已不再稀罕了,即使是先前被人们称之为名菜的甲鱼鳗鲡,也已归属为“小菜一碟”,“大龙虾”一座、“花蛇肉”一盘,才显得有派头。总而言之,这种现象与政府倡导的光盘行动,是格格不入的。富裕了,难道就不能悠着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