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望子

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还是请让我为一切坐火车的人祝福吧。在笑容里，在静穆的凝视里。

迄今为止，我还没有坐过磁悬浮列车，也没有近前看过，连路基什么样子也不太清楚。大前年春节后，我去了趟埃及。坐在小车里，奔驰在通往浦东机场的高速上，突然听到轰轰烈烈的巨响由远而近。什么声音，我惊慌地扒着车门。驾车的朋友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磁悬浮。他大概觉得我老土，又不好直言出来。春天的傍晚黑得早，说话间，火车已经到了我的左侧，在半空中，犹如一条火龙，又像流星划过，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想象不出坐磁悬浮的感受，也不知道磁悬浮里的人现在是什么感受。车内是怎么样的布置？我想象不出实境。他们能看到窗外吗，也亲密友好地交谈吗？我同样没坐过高铁。磁悬浮也应该看作高铁吗？规划和建设中的高铁是越来越多了。听说票价昂贵，直逼飞机。飞机可以打折至最低，高铁呢，也降价吗？降价的同时也减速吗？不管怎么说，我总得挨个儿坐一坐。这两个遗憾也是我的两个盼头。

最近，也就是这个星期，我坐火车做了一次短途旅行。朋友短信邀请时，我的窗外正下着瓢泼大雨，他那边只是零星小雨。他说那你明天来吧。我回复说等等看吧。雷阵雨，来得快去得快。果然，我撑开伞出了楼梯，雨已停了。买票很顺利，爬上车子坐定，雨又下大了。雨点打在窗玻璃上，扑扑扑的，豆大的雨滴厚敦地挂一挂，又渗化下去。到了车站，雨又停了。刚进宾馆，雨再次下大，雨打窗玻璃的感觉和火车上一模一样。雨后的空气非常清新，走在街道上，心旷神怡，身轻如燕，仿佛上天借助他的便利之手，匆忙打扫了一下城市，为的是给我留下一个以后再来的印象。朋友早就给我买了回程票，第二天告别他，坐到车上，才知道他误打误撞，买到了终点。这么说，我可以坐到终点，也可以随便在哪个城市下来了！下雨了。夏天坐火车，哪怕是你一个人，也始终有雨伴你同行。我掏出手机，摆弄着，想给一个好久不见的朋友发短信，告诉她我快到了，请我吃午饭吧。但我犹豫不决。不是害怕冒昧，如果是朋友，哪还有这种顾忌！这个短信若发过去，有两种可能：最坏的可能是她不想见我，又不想伤我，左右为难；最好的可能是她欣喜异常，热烈欢迎。这就是我犹豫的原因。快到她的城市了，我还是按捺不住发了过去，火车也适时地临时停靠了十五分钟。她回复得很慢。在等待她回复的漫长过程里，我心乱如麻，懊恼不迭。

手机叮当一声，她终于回了。她问我在哪里呢，刚才手机不在身边，有事出去了。我问有时间吗今天。她说明天会更宽裕点，今天下午和晚上她都得工作。欢迎明天来玩，最好是明天。看来我误解她了。她的直白和好客让我羞愧。火车慢慢启动，不久便捺过了她所在的小城。雨下大了，田野和树木上升腾着密密的云雾，遮住了我的视线。我在想，我到底准备停在哪一站呢。前方的路虽然太凄迷，还是请让我为一切坐火车的人祝福吧。在笑容里，在静穆的凝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