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紫琅茶座

一个画画爱好者的“摸索”

我之“独特”,尚不能算作创造,顶多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的自我摸索而已。

□杨 谔

很多年前,每到深秋,开车经过南京翠屏山一带,见秋色烂漫,丹枫如火,胸中便勃勃有画意,想在画布上尽情地挥洒油彩。直到有一天,在一张八尺整宣上用泼墨泼彩的方式画了一张《翠屏秋色图》,方如释重负。还有一次,墙角的芭蕉被人无端腰斩,欲让它在画作中重生,于是画了一幅《芭蕉图》,高八尺,顶天立地。这两张画曾给数位朋友看过,无人喝彩。他们一致认为:除了色彩与激情,看不到他们希望看到的“物象”。

《道德经》云:“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即使在虚无缥缈间,国人的习惯还是希望能在里面找到自己熟悉的“物”与“象”。老子还说:“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所谓“无形”,并非如风无影,而是指物无常形,亦非是如我画作之无可辨可识之形。我那时,并非故意“抽象”,实是没本事画出较为准确的“象”来。

后来求人锯了一块大小合宜的薄木板作画板,上钉毛毡,南公园荷花盛开的时候就去画水墨写生,“依样画葫芦”,自己的画中终于勉强有了可以称之为“象”的东西。有一年办个展,在展厅“偷听”到卫剑波跟旁人议论:“就凭这两张《残荷画》,他应该就是画家了。”卫兄的话,让我心里直美到今天。如此画画停停,停停画画,因没有进步,后来就干脆搁笔了。

我不愿意因袭前人,妄想能用自己的法让笔下的物象渐渐明晰生动起来。原来用没骨大写意,因有“惚兮恍兮”作掩护,尚可蒙混过关,若用勾线的方式表现百态,多半会乱了手脚。早晨或傍晚,散步经过映红楼北侧游廊,见墙上雕刻的李方膺画的风荷,“舒卷开合任天真”,总要小立一会。羡慕之余,想起“夜半酒醒人不觉,满池荷叶动秋风”一类的诗句,忧从中来。

今夏奇热,一日忽生奇想,何不再画些荷花,一享这笔下清凉?

第一次,取一成品册页,以濠河曲桥之栏楯为支撑,作水墨荷花一整册,奇姿异象,竞奔而来。按常规,一册可分为单独的十余幅,我则一册即为一幅,类长卷形式。一般人看田野,看到的是青草、树木、庄稼、红花、绿叶,在印象派大师莫奈的眼里,却是缤纷奔涌的色彩,那些景物,给他带来新奇和愉快。莫奈是用专业的眼光看待现实生活,我那天则误跌误撞用了“艺术的手法”把眼前的景物移到了册页中。

后来又出去写生过三次,得草图若干,回家后乘兴画成成品。我依旧坚持不参照他人的画法,只以自然为师。根据草图及设想的效果,先后尝试了多种画法,取得了不同以往的效果。尤其是画大片荷叶,原先用大笔涂抹成形,现在用泼水泼墨法,在泼出大致形状后,以勾筋的方式锁定其形,助成气势。今年画了近20件四尺整张,全不敷彩,设想倘能排列成组,列于一墙,或甚可观。

与数生谈书画创新,言可践古人之迹,登古人之堂,然须用大力冲出古人之墙,不然所成之作品必无多高价值。说起我画的荷,原以为之所以与他人不同,盖写生之故,注重势与态之故,是“写”非“描”之故。今忽然省悟:主因是我缺少专业训练,每下一笔,都无法预测最终效果,故均属“探索”性质,因此我之“独特”,尚不能算作创造,顶多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的自我摸索而已。就像婴儿学步时的踉跄,原就不是风格。

2022-08-23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10216.html 1 3 一个画画爱好者的“摸索”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