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4版:广玉兰

他的名字叫“建国”

□海德

建国说,我没有当过兵,我们是“南通铁军”,在伊犁再唱这首歌觉得特别亲切,更加热血沸腾激情澎湃。这就是共和国同龄人的朴素情怀。

“虎侯”是我的童年伙伴,学名叫“建国”,他的哥大一岁,叫“建中”,一看就是共和国的同龄人。

建国的父亲读过5年私塾,在我们村算得上一个文化人,为儿子取学名用现在的话讲“与时俱进”,很符合时代特征。新中国刚成立,希望儿子长大成人,为共和国建设添砖加瓦,发挥自己的光和热。建国和我都是陈姓家族后代,住的房子紧邻,我们同年出生,他却比我长一辈,我得叫他“叔”。我们同属虎,他的小名叫虎侯,我正月初七早上出生,大过年的,父母就叫我年侯,母亲也就变成年侯娘。

狼山脚下“万户侯”。——这可不是侯门贵族之意。

我们村子不管男伢儿女伢儿小名都叫“侯”。侯,南通话里泛称儿子,又不局限于儿子。我父亲小名叫贵侯,叔叫琪侯,我姑妈是奶奶的长女叫招侯。农村里生了儿子,邻居前来祝贺,恭喜你家生了个“大侯”,狼山脚下有句俗语,谁家生了个侯,屋檐高了三尺,说起话来雄赳赳气昂昂的。生儿子,对于农村人相当重要,儿子可以光宗耀祖,种田耕地多了个壮劳力。女儿嘛,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为别姓人家谋福利去了。我奶奶小名叫兰侯,第一个生了丫头,祖父取名招侯,希望下次招个“大侯”。我堂叔汉侯头胎生了丫头,小名叫领侯,顾名思义,下一个领来的是儿子。一连生了几个男孩,马上改名叫柱(住)侯;女孩儿生多了,就叫紫(止)侯,刹住、停止的意思,老天保佑,下次再生育换一个品种吧。有的人家为伢儿取名,干脆按序排列,大侯、二侯、三侯、小侯,记起来简单,叫起来顺口,想起来亲切。

后来,我发现南通乡下生儿育女取小名,看似随意、任性,其实也是有讲究的。夜里生的叫月侯、星侯,早晨生的叫明侯、亮侯……世界万物皆入“侯”。以果树取名的有杏侯、枣侯、桃侯; 以四季为名的有春侯、夏侯、冬侯;那时没有计划生育,有的夫妇养育八九个子女,卞家分别取名菊侯、兰侯、荷侯、桂侯……成了百花苑;姚家相继取名金侯、银侯、铜侯、玉侯……变成珠宝店;沈家各自取名狗侯、兔侯、鸭侯、虎侯……成了动物园。如若深入研究,一定是十分有趣的区域人文现象。自古以来,男尊女卑、重男轻女封建思想根深蒂固。我曾接待北京来的记者,介绍了狼山脚下“万户侯”。他们说,男的女的小名都叫侯,一概当作宝贝儿子,这在全国也是一种少见的男女平等现象,多少年世袭传承至今,还真的不简单呢!

姓名,只是一个人的代号;名字,又激荡着时代风云。

援朝、卫国、保家、和平……这些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抗美援朝时期出生之人;红卫、卫东、文华、向阳……这些名字的人从小打下“文革”的烙印;70后、80后以单字当主,最常用的有伟、敏、静、华、杰、亮、锋……90后、00后又改双字为潮流,思祺、雅娴、子萱、嘉豪、梦婷、泽宇……更有意思的是双方都是独生子女,生儿育女取名用双方姓氏,创造出一个个现代复姓:何施嘉华、陈张心怡、孔李古丽、刘关兆斌……为古往今来的百家姓增添了新鲜名词。这些年,狼山脚下“万户侯”逐渐消失。如今,网络发达,网名五花八门、七荤八素。云里雾中花,人则在身旁,世风纷呈,难见庐山真面目,更别说捉摸人心了。

有人说,中国最经磨难最有担当的当属共和国同龄人,被称之国家“瑰宝”。我的童年伙伴建国,小学没有毕业当了建筑工人,转战大江南北。有一年,我到新疆采访,在伊犁建筑工地遇到了建国。历经北疆的风吹日晒,他皮肤黝黑,见到我来了一个热烈的熊抱。多少年没见面了,老友见老友,满脸笑呵呵,他已担任施工经理了,起早贪黑地带领工友奋战在工地。他曾在首都北京,曾去高原西藏,现又转战新疆,他参建的工程都获得“鲁班奖”,这是中国建筑行业的最高奖啊!我说,虎叔,你这个“建国”名副其实,一辈子为建设国家流汗出力,如虎下山,国之脊梁啊!他笑着打了我一拳,狼山脚下出生的人,向上前行,经风雨见世面,四海为家啊。“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儿安家……”让我想起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最流行的这首歌。我告诉“建国”,伊犁是这首红歌的诞生地。时任伊犁军分区宣传干事李之金到阿拉马力边防站蹲点,发现1962年8月1日,第一任边防站站长高立业和10官兵,牵着3峰骆驼,背着一口铁锅,扛着两把铁锹,在荒无人烟的雪山孤峰扎下了根,肩负着保卫国门的重任,一鼓作气写下了这首歌,继而流传全国。建国说,我没有当过兵,我们是“南通铁军”,在伊犁再唱这首歌觉得特别亲切,更加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这就是共和国同龄人的朴素情怀。

年过古稀,我们都退休了,每每遇到一起,谈起与共和国同甘苦共患难走过的艰辛岁月,依然青春蓬勃,韶华荏苒,仿佛回到了当年火热的时代。

2022-10-08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12533.html 1 3 他的名字叫“建国”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