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雪冰

云和梯田

往高处去

在云朵里安家

几声咳嗽 那是云朵孵化的鸟

破壳而出

不做大树 做株稻穗

以一己之力

在半山腰拦住山溪的去路

孵育脸上的花

长成十八岁的粮食

被一块石头爱上

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为一块石头淘米 做饭

再坚硬的日子 炊烟一烤

月光般柔软 可口

从云和梯田出发的稻穗

穷尽一生 终于追上

一条下山的路

瓯江源

为选择一条出海的道路

我选择龙泉

我选择丽水

后路一寸寸切断

拿去喂鱼 或者 塞进记忆的灶膛

有炊烟做饵 清水鱼 青蛳 还有香菇 灵芝片

喜不自禁爬上餐桌

鲜美的石头的味道

入口即化

青梅酒总是随身携带

需要失眠时

嚼两粒青梅

需要酣睡时

喝两口酒

从龙泉出海

我不敢回头

鼎湖峰

佛端坐在每一滴水珠上

佛端坐在每一片树叶上

佛驾驶着风

呼啸而来 又呼啸而去

在缙云 佛是山 是海

在缙云 佛是阳光 是天空

哪怕邪念偷渡而来

在佛前也要屈下膝盖 许下宏愿

我佛慈悲

我佛弯下腰身

众生便看见所有的光环

都来自于一截截

慧的根

畲乡怀故

那些死去多时的往事

伸两个懒腰

打两声哈欠

又活了过来

走在青石板上

嚼着粘嘴的米糕

心事

自由自在地在水上漂

老去的是时光

青石板在脚下已说不出

一句有棱有角的话语

墙角豁嘴的青砖

不仅走漏风声雨声

还走漏一个青葱少女

变成一个树桩老妪的秘密

至于下一站是好溪

还是瓯江

抑或更远一点的东海

由饭桌上那碗见多识广的烤香菇

决定

我闭了眼 任那些活过来的往事

在心中发酵

一碗绿曲酒下肚 再来一碗

迎亲山歌第一百零一首的旋律

已经了然于胸

处州听雨

雨轻移莲步

风一般飘过窗外

飘过窗外

今夜 我在窗内

准备好酒菜

约好的敲门声

始终没有响起

窗户紧闭

我一次次扬起

目光的刀子

始终没有勇气

砸向那层薄薄的毛玻璃

初恋般的雨来过 一次又一次

初恋般的我 一次又一次

准备好酒菜

苦苦地等候

一个时代

不可阻挡地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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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堰画乡

让脚从奔跑的鞋子里脱身

与趴在船舷上想心事的阳光

聊聊家常

让眼睛从俗世的课堂下课

跟着一只蜗牛回家

向它讨教

把时光煨成浓汤的技巧

可以给一条鱼发个短信

然后与一杯绿茶一起静静等待

水底的回音

可以蹲在岸边薰衣草的紫色裙边

让薰衣草的笑容

始终高过我们的笑容

可以喊醒远处低头瞌睡的那棵老樟

请它算一算自己的年龄

可以依偎在夕阳下的炊烟膝边

悄悄探寻晚餐的菜谱

备下碗筷

等待月光前来喝酒

席间没话找话

顺便问问 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