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火
家国团圆时,总会想起一首首激动人心的歌颂祖国的歌曲。《祖国颂》《我爱你中国》《我和我的祖国》……有一首歌,或许你并不熟悉,初听也未必感觉到汹涌澎湃的激情、婉转优美的旋律,只有当你反复聆听反复咀嚼之后,才能体会音乐的炽热、深切与壮阔,才能深深激发出每一个中华儿女的家国情怀。这就是《黄河颂》,《黄河大合唱》的第二乐章,也是钢琴协奏曲《黄河》的第二乐章。
二十世纪的中国,《黄河》是最让人激奋的旋律,也是最让人怀想的音乐,从抗战到“文革”,再到改革开放,从《黄河大合唱》到《黄河》钢琴协奏曲,几番沉浮,史诗般壮美的歌声和乐声始终萦绕在人们的耳旁,融入了血脉,沉淀在心底。1939年4月13日,《黄河大合唱》在延安陕北公学大礼堂首演,冼星海指挥了由光未然作词、自己作曲的《黄河大合唱》。“啊,朋友! 黄河以它英雄的气魄,出现在亚洲的原野;它表现出我们民族的精神:伟大而又坚强! 这里,我们向着黄河,唱出我们的赞歌……”他在日记中写道:当我们唱完时,毛主席跳起来,很激动地说了几声“好”。
1970年2月4日,农历春节,殷承宗首演了钢琴协奏曲《黄河》。演出结束后,周恩来走上舞台挥手高喊:“冼星海复活了!”却被如雷的掌声所淹没,他又喊了一次:“星海复活了!”
时隔三十一年,相似的热烈一幕,闪耀在历史的镜子里,却掩去了太多无以言说的沧桑。创作钢琴协奏曲《黄河》的时候,不但《黄河大合唱》被打入了冷宫,就连钢琴也成了腐朽的西方资本主义的象征。石叔诚(创作者之一)回忆:当时的背景下,我们弹两下钢琴,工宣队都会认为要搞“复辟”。刚被分配到中央乐团担任首席钢琴演奏的殷承宗,用货车把钢琴推到天安门,借这种为工农兵服务的“精神”,延续钢琴在中国的火种。因为钢琴伴唱《红灯记》的成功,钢琴协奏曲《黄河》应运而生,并烙上了鲜明的“文革”标志。然而,粉碎“四人帮”后,红遍天下的《黄河》在近十年时间里又销声匿迹。20世纪80年代初,殷承宗带着《黄河》协奏曲谱来到了美国,并以此曲为保留曲目进入了音乐界,西方人震惊了,世界著名乐团震惊了——中国竟然有如此艺术高度的音乐!《黄河》由此走出了国门、走向了世界,为中国交响乐在世界乐坛上争得了她应有的地位。
2007年,殷承宗和储望华(创作者之一,担任《黄河》的第二钢琴)相会于澳大利亚的悉尼和墨尔本市。两人朝夕与共,聚首叙旧,感慨最多的一句话是:“当年搞《黄河》的时候,万万没有料想到,《黄河》钢琴协奏曲今天会影响如此之大,被演奏得如此之多,被听众如此之欢迎!”储望华将《黄河》的神奇归功于天才作曲家冼星海,归功于伟大的抗日战争的历史性胜利,归功于勤劳勇敢的中华民族。
《黄河》是历史、时代和命运的产物,她萌生于中华民族最危险的时刻,发出了一个民族的怒吼,也焕发出了一个民族最强大的力量。谁不震撼于那宏伟磅礴的气势?谁不感怀于那波澜壮阔的画面?
聆听钢琴协奏曲《黄河》,我最喜欢的还是第二乐章“黄河颂”。如果说,“黄河船夫曲”彰显的是一种力量之美,“黄河愤”迸发的是一腔悲愤之情,“保卫黄河”体现的是一股必胜的决心,而“黄河颂”呈现的是一幅史诗般壮美的画卷。
那是一条壮阔的黄河,流淌着五千年的中华文明。“我站在高山之巅,望黄河滚滚,奔向东南。惊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结成九曲连环……”第二乐章《黄河颂》的开始乐句从低音至高音陡然直升,一下子给人以登高望远的视觉意象。深邃的大提琴奏出庄严舒缓的主题,引出独奏钢琴的反复陈述,层次与力度一句句加强,意境也越来越宏阔:万里河山尽收眼底,千秋功业激荡心头。那是对中华民族悠久历史的追溯:“你是中华民族的摇篮!五千年的古国文化,从你这发源……”抑扬顿挫的旋律饱含深情地赞颂了千百年来黄河两岸善良勤劳的人民,创造出了生生不息的中华文明,如大河奔流,百川东去,蔚为壮观。钢琴铿锵有力的和弦奏出了乐曲雄伟的结束部分,象征着觉醒的中华民族已屹立在世界东方。蜿蜒而去的尾声,管乐的余音,又给人留下了意味深长的追忆。
这是一首荡气回肠的英雄颂歌,充满了强烈的冲击力和震撼力,展示了黄河桀骜不驯的血性和中华民族的英雄气概。冼星海通过此段广阔的中国式宣叙调,以雄壮豪迈的旋律,赞叹黄河的气势、悠久的文明,歌颂伟大坚强的中华民族。创作此曲时,为了精益求精,作曲家还虚心征求词作者和有生活体验的演剧三队同志的意见,三易其稿而成。作为一名中华儿女,听了这首激昂壮阔、热情深沉的《黄河颂》,怎能不为之动容、为之自豪?
《黄河》以其史诗的结构、华丽的技巧、丰富的层次、壮阔的意境,成为世界音乐史上最为著名的一首中国协奏曲,也由此内化为中华儿女新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