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磊

刘垣作为张謇的重要的助手和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亲历者，他的珍贵感触，为我们理解清末民初的那个时代和更多张謇的史实提供了第一手的资料。

上世纪50年代，在上海历史文献图书馆，经常能看见一位老人，一丝不苟地查阅资料，这位老人叫刘垣，他不辞辛劳，是为了写作《张謇传记》。

刘垣并不是第一位研究张謇的人。张謇在世时张謇研究即已开始，陈藻青1911年在《新语林》发表《张謇》。1926年张謇去世，其独子张孝若悲痛填膺，耕耘四年、批读四载而成60余万字的《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由于张孝若的特殊身份，以及他所掌握的大量第一手资料和较为公允的评述和平实的文风，使之成为研究张謇生平业绩的第一部权威性论著。

张孝若对刘垣很熟悉，他曾在《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中评价刘垣“刘先生才识优长，品格最高洁，我父遇到大事，或疑难之事，得其一言，无不立决……是我父生平最爱重的一个人”。

刘垣，字厚生，1873年出生，江苏武进人，早年在南洋公学任国文教师，1900年与张謇结识，得到张謇的赏识和提携，参与了张謇在通海地区事业的开拓。

刘垣曾先后担任通海垦牧公司股东、大生纱厂第一次股东会董事、大生纱厂第二次股东会股东议事会议长。1913年，张謇出任熊希龄内阁农商总长兼全国水利局总裁，刘垣应邀担任农商次长，并与张謇合著了《棉铁世界》一书，此书提倡的棉铁主义对此后的中国工业化道路产生了广泛而深刻的影响。1920年，刘垣积极支持张謇倡议的中比合作创办航业与贸易公司的动议并投资。

从1900年与张謇相识，到1926年张謇去世，张謇所牵头或参与的重大政治和经营等活动，刘垣大多参与并充当着重要的角色，并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勤恳，成为张謇的左膀右臂和智囊人物。张謇曾用“亮直、敏达、介特”评价刘垣，意思是指刘垣诚实正直、敏捷通达、不随流俗。

1949年上海解放，刘垣结束在天津的寓居生活，于这年12月定居上海，开始搜集资料，编写一部《怀旧录》，记录已故亲友的言行及其与当时政治社会经济文化有关的史料。

刘垣最初设想作传记的人选有十多人，但最终选择张謇作为对象，一方面是因为考虑到自己年老体衰、时不我待，不可能去完成十多人传记的任务；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刘垣跟随张謇的时间较长，“张謇一生所经历的时间较长，事实最多，尤其在我国历史上转变最大而又最早的时代”。

刘垣1950年3月开始动笔，借张謇传记为线索，记述了张謇在幼年、青年、中年和老年不同人生阶段的活动，作者以他的亲历、亲见和亲闻，叙述了张謇和一些重要人物的活动和言行，梳理了很多政治事件背后的人物关系。对张謇时代的重大历史事件、国际形势、政治背景和社会经济情况也叙述详尽，这些内容占了全书内容的十之七八，特别是对晚清民国的政治局势进行一种大体上的描绘，保存了很多重要的史料。

在清末民初政局部分，刘垣对关键事件尤其是“宋教仁被刺案”和“洪宪帝制”的钩沉非常到位，书中判定宋案是“洪宪帝制”最最得意之一幕，而其结果则是“洪宪皇帝”不可医治的致命创伤，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刘垣对张謇的评价非常中肯，虽与张謇交好，但能实事求是、直言相告、秉笔直书。譬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西方国家无暇东顾，放松了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和产品倾销，大生纱厂的利润迅速扩大，有一年大生纱厂给股东分红股息达到百分之五十多，刘垣给张謇写了一封长信，指明此举违反了经济学的原则，并拿欧美各国家资本所给股息和上海、无锡各纱厂之股息比例进行忠告，必须防范风险。好景不长，刘垣的预言不幸言中，1922年后，大生企业连续亏损，出现了严重的危机，于1925年8月被上海银团所接管。

刘垣认为张謇有眼光、有魄力，但不是一个政治家，张謇因纺织而推广的其他事业之中，以棉垦为最有价值。刘垣认为张謇的长处在于度量宽宏、性情豪爽，胸无城府，接人待物，开诚布公，绝无成见，并且富于为社会服务的热情，并举了一些事例进行说明，刘垣的这些观点不无道理。

但是在《张謇传记》中，刘垣对张謇的有些评价是有失公允的，譬如刘垣认为“导淮为张謇半生奔走劳而无功之空想”。很显然，张謇一生围绕着治理淮河做了大量工作，在通州师范学校设测绘班培养人才，组织了江苏省近代第一次大规模的水利测量，还撰写了《江淮水利施工计画书》。张謇倡导提议的“导淮”“三分入海，七分入江”的分疏（水）比例，与新中国成立后治淮规划中入江入海流量很接近，奠定了淮河入江水道今天的格局。今天的河海大学前身南京河海工程专门学校也是张謇于民国四年（1915）所建的，是当时的全国第一所水利学校。

受历史环境影响，《张謇传记》难免有其局限性，作者的一些观点难免有失偏颇，但是总的来说，刘垣作为张謇的重要的助手和许多重大历史事件的亲历者，他的珍贵感触，为我们理解清末民初的那个时代和更多张謇的史实提供了第一手的资料。况且他以耄耋之高龄，历时八年，完成《张謇传记》的手稿并付梓出版，成为继张孝若《南通张季直先生传记》后，内地学者关于张謇生平的一部力作，为后人研究张謇、了解张謇提供了更多的历史资料，这种对历史负责的态度和精神，不失为是留给后人的宝贵精神财富。

（作者单位：南通市档案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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