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城市记忆

张謇最后的治事之处“梅垞”

景外垞梅

□赵鹏

建造梅垞,本是张謇为忘年小友梅兰芳息影后预留一个住处。只是梅兰芳艺事风头正盛,并无息影之意,所以建成后他一次也没来过。

梅垞无疑是张謇的一个极其用心的建筑作品。1919年6月10日,张謇在日记里录下一诗,诗题为《西林千五百梅花馆拟而未建,梦中若已成而休,休而有诗。醒记其二语,因足成之》。这里的“千五百梅花馆”,就是梅垞的主体建筑。可见早在建造之先,他就已寄诸梦寐了。

梅垞建成于1921年。这是一个平面近乎正方形的四合院,四周环以围墙。院内最北为主屋“千五百本梅花馆”,两侧有厢房。宅院最南与主屋相对的有一亭,名为“绣雪槛”。张謇为此亭题有匾额,在跋文里说这个名称本来是海门周彦升为刘馥畴的书房而题的,刘因植梅少而未用,他现在广植梅花,就给用上了,借此也表示对故友的怀念。主屋与绣雪槛之间贯以廊道,将院落一分为二,东南区则堆置有张謇创意的假山,并取名为“香云嶂”。大门即设在东南区,门东向,门联集宋代陈简斋的诗句而成,文为:“万本梅花为我寿,一生襟抱与山开。”先是张謇以上句命门人陈邦怀为对,陈对以下句,张謇甚为满意,因而制成门联,也成就了一段佳话。

关于堆叠假山,张孝若记述道:“在梅垞里边,我父自出心裁,拿没有用的大大小小树根,和长长短短的石片,用水泥铅丝连属起来,外面涂了柏油,盖了草皮,叠成一片很别致的屏风。高高低低,有深有浅,有洞有门,有峰有峦,看上去地方虽不大,而极有曲折丘壑的情趣。我父在每一个片段上,都给它题一个名儿,因为起伏远近有云的形状,就拿云来形容它的姿势。题名列下:云之门,香云嶂,漏云,搴云,冕云,拱云,倚云,翕云,切云,氎云,扇云,抉云,扆云,决云,仪云,钿云,匝云,旓云,帔云,盾云,枕云,缀云,巽云。”可见张謇为此的极尽心思。

据闻梅垞内的陈设装饰,随处都有梅花元素的体现。黄杏桥先生回忆:“室内摆设、布置都是梅的图案。瓷插、瓶雕均是梅,挂的画是梅兰芳画的梅,还有张謇与梅兰芳照的相的背景也是梅,椅子背面刻的也是梅。”读此记述,不禁让人联想起叶公子高的“钩以写龙,凿以写龙,屋室雕文以写龙”。

对于这种刻意的经营,也有不以为然者。如1922年陈师曾为贺范姚夫人六十寿而来通,游梅垞后有诗云:“交疏阿阁号山村,却为看花一打门。绿叶青枝纷满眼,不知梅格竟何存。” 这里的种种刻意,一到名画家眼里,那就是未能免俗了。

建造梅垞,本是张謇为忘年小友梅兰芳息影后预留一个住处。只是梅兰芳艺事风头正盛,并无息影之意,所以建成后他一次也没来过。张謇有首《惜梅垞》的诗云:“构此精庐不住人,办钱无用愧嘉宾。偶来况被溪山笑,有底忙抛画里身?”忙碌而偷闲不得,既是为梅兰芳惜,也是自嘲。1926年8月初,张謇为视察江岸保坍工程而宿梅垞,不幸染疾,本月24日即与世长辞,梅垞因此也成为他此生最后一个治事之处。

当年张謇选址建造梅垞,那是看到其地离长江边尚远,周围可以种植大片梅树。张謇去世后,南通江岸自姚港以下坍塌加剧,江流日益内逼。1931年,南通柯沧遗自沪归里,因听到舟中人谈梅垞将坍入江而作诗,诗中就有“隐约梅花来语我,冷香恐逐怒涛东”之语。到了1934年,地方报纸就见到《梅垞拆矣》的报道云:“时届深秋,潮汛渐小,江岸之坍削可暂停止矣,惟小洋港左近殊未可乐观。老虎口外之梅垞,刻正鸠工拆卸,砖瓦木石,运堆西林栅门右侧。将来建何处,闻尚未定云。”据闻垞外的梅花,曾有一些移栽到啬园,只是人事沧桑,至今似乎已无留存。至于梅垞遗址,则已早成南郊龙爪岩前的滔滔江流,所谓“一片汪洋都不见”也。

2023-03-30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30539.html 1 3 张謇最后的治事之处“梅垞”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