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3版:阅读

另一种朝圣

——读《遥远的房屋》

□秦莉萍

一直希望有这样一个庭院:屋前有池塘,塘边有篱笆,篱笆上爬满丝瓜花。夏日,坐于休闲木椅上,茶几上一杯茉莉花茶,翻看一本书,或盯着一朵盛开的丝瓜花,在丝瓜花下看一群群鱼儿追逐嬉戏。

看似简单朴实的一个场景,似乎遥远,却很难有那样清闲的时刻。

《遥远的房屋》的作者,亨利·贝斯顿做到了。其实是一个无意之举。人到中年的贝斯顿在美国新英格兰地区濒临大西洋靠近科德角的那片海滩买下一块地,并自己设计草图,请人在临海的沙丘上建了一所简陋的小屋。起初,他只是想在翌年秋季到那里住上一两周,并无意将它作为长久的居所。可是,当两周结束后,贝斯顿却迟迟不愿离去。他突然迷恋上了这所建在海滩上的房屋。大海的潮起潮落,涌向海滩的层层波涛,纷至沓来的各种鸟类,海上的过客,冬季的风暴,秋季的壮观,春季的神圣,夏季的繁茂,都在他的笔下栩栩如生。

贝斯顿的一个无意之举,让这座遥远的房屋一举成名。

没有人不喜欢浪漫。即便在贫苦的环境,心中依然有对美好生活的追求与向往。贝斯顿建在大海滩上的房屋,孤零零的,虽然简陋,但不失浪漫色彩。房屋的结构可以自己设计,屋内的装饰更可以为所欲为:壁板及窗框漆成淡淡的黄褐色,典型水手舱的颜色,贝斯顿称它为“水手舱”。因为房子建在延伸进海洋的沙丘上,恰似漂在海上的一叶小舟,一间遥远的、给人以幻觉的小房子。让人奇怪的是,贝斯顿的房屋,最大间居然有七扇窗。本来,一座建在大海滩上孤零零的房屋已经够引人注目了,其中一间有七扇窗的房间,更让人遐想联翩,想一探究竟。住在近似户外的居所,贝斯顿感受着常人无法感受的感受:他靠在枕头上,阳光涌进屋内,大海涌向房门,观望海上升起的繁星,停泊渔船摇曳的灯光,溢出的白色浪花。贝斯顿听着悠长的浪涛声在宁静的沙丘回荡,心神摇曳。

仅此而已。那是一种流光四射的情景,是一种令人不安的光的把戏。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年梭罗去瓦尔登湖时,带了一支笛子,而贝斯顿去科德海角的大海滩,带的是六角形手风琴。无论何时何地,兴趣爱好不能丢。试想,贝斯顿站在窗边,望着一望无尽的海水,浪潮一浪赶一浪,手风琴悠悠响着,或许,海浪声掩盖了风琴声,有什么关系呢?此时此刻,贝斯顿身心轻松,心境愉悦。

住在大海滩上的小屋,常人一定想,永无停歇的海浪声一定是轰鸣的,咆哮的,汹涌澎湃的,贝斯顿如何能安稳入睡?

他却习以为常。贝斯顿乐意享受这种“吵闹”。有时,坐在摇椅上,闭上他“所有的眼睛”倾听;有时,每逢屋外雷电交加时,他将一盏灯放在窗边,用文火慢慢地煮一壶咖啡,翻看一本书,有时干脆望着窗外发呆。

心境如水,无波澜,心才能静。正因为心境平静,贝斯顿才能写出那种“画中有诗,诗中有画”的意境。

他写涛声:“听听那海浪,倾心地去听,你便会听到千奇百怪的声音:低沉的轰鸣,深沉的咆哮,汹涌澎湃之声,沸腾洋溢之声,哗哗的响声,低低的沉吟……”浪涛声在他听来,时而猛若急雨,时而轻若私语,时而狂怒,时而沉重,时而是庄严的慢板,时而是简单的小调。浪涛声被他听出多节奏的韵律。这韵律就是宇宙之声,是自然之声。

他写日落黄昏:“夕阳像一团火渐渐落下;潮水涌上了海滩,翻卷着深红色的泡沫;远处,一艘货船从浅滩上缓缓驶出,漂向北方”。

他写寂寥的秋末:“十月中旬,陆地的鸟儿都离去了,还有鸡汁雀留在湿地。李树叶都掉光了。漫步于海滩,我从变幻莫测的云朵中解读到冬季的来临”。

淡然。笃定。

在贝斯顿的笔下,大自然的冷酷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我们如身在画中游。他在旷野中度过的一年,在旁人看来无聊至极的大海滩,但贝斯顿却认为这是一项盛大的典礼,是一场无可比拟的自然的盛会。

据说,那所遥远的房屋在三十多年前的一场风暴中早已葬身大海。贝斯顿书中描写的那片濒临大西洋海滩之所见,已让读者梦见无数次。如果是现在,那座遥远的房屋一定成了网红打卡点,而那间最大的有七扇窗的房间一定会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

贝斯顿在大海滩上生活一年,他的这一种朝圣,让他的创作生涯达到了人生巅峰。

2023-04-09 ——读《遥远的房屋》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31463.html 1 3 另一种朝圣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