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炜
南通文化老人、文史专家穆烜1959年撰写出版的《南通惨案》是第一部忠实而全面记录南通“三一八”斗争暨南通惨案的专著,至今仍为我们了解和研究这一场民主革命运动不可或缺的史书。《南通惨案》的资料来源除了个人回忆和报刊、书籍外,还查阅了公安局所藏档案,包括已被处刑的反革命分子,特别是杀害烈士的凶手口供。此外,还采访了多位参加斗争的亲历者,以及其他亲历的见证人,所反映的史实来之不易。然而,鉴于当年该书定位通俗读本、字数限制等原因,不少具有史料价值的纪实被出版社编辑删节或缩写。穆老深感可惜,晚年一直想作弥补,终于花费近三个月时光,于2017年8月22日上午完成了原稿和成书的核对工作,写就了《〈南通惨案〉补遗》一文。
那一年夏季特别热,那一年穆老93岁。
关于历史背景:
“张謇为代表的民族资本”“南通学生响应一二·九运动”“徐惊百、钱素凡、邹强、孙卜菁等组织义勇宣传队”“新四军进入了南通地区,建立了抗日民主根据地”“大生一厂工人斗争”。
关于组织领导:
“优秀的共产党员”“出色的地下工作者”“马世和同志”“徐惊百同志”300余字的介绍。
“文艺晚会的节目,有歌咏、朗诵、话剧对白、自由发言等”,“歌曲作者,有钱素凡、顾迅逸、钱健吾、陶应衍等人”,“所有这一切活动,都成了向敌人斗争的方式和武器。钱健吾所作的《来!参加文艺晚会》这一支热情洋溢的歌,鲜明地道出了当时文艺活动的政治内容和进步性质”。
“这时,群众的斗争情绪已相当高涨了。城工委考虑到群众的斗争情绪,也估计到敌人必然会来一套伪造民意的活动,经过研究,决定采取防御攻势,先发制人,支持群众的要求,领导这个请愿斗争。但当时的领导意图,还只是以攻为守,是为了瓦解敌人伪造民意的阴谋活动。而后来斗争形势发展了,群众斗争情绪非常激昂,一发而不可止,就使这个请愿斗争发展为一次强烈的政治示威。”
关于1946年3月18日的斗争场景:
“许多老百姓站在队伍的对面,他们感动地倾听着青年们的歌声,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青年们,奉命来监视的军警,也听得很出神”;“军统特务蒋英、袁奎年,中统特务陆鹏程、唐愉、周善若、巫若良,三青骨干分子邵更世等都去了,一共有十几个”;“当天下午三点多钟,国民党当局又扮演了另一幕丑剧。他们组织了五六个女人,披麻戴孝,自称是海门灵甸港之役被俘被杀的启东县政府、保安队人员的家属,向执行小组‘请愿’,提出种种无理要求。第二天反动报纸上也登出了新闻,说是‘各家属哭声震天,跪地不起,情况至为凄惨’真是丑态百出”;徐惊百“在病床上听到了并且亲眼看到了国民党伪造民意的卑鄙行为,就以‘里闻’的署名写了这篇文章,给人带到会上去,以此来揭露国民党的丑恶面目”。
关于南通惨案烈士:
顾迅逸“实际上,他当时已成为一个群众领袖了”;郑英年“在他哥哥开设的无线电科行中做职员”。
“唐绍曾、蒋英、刘乃生在墙外监视住,王志德、吴乐山在大门内监视住,其他特务直奔孙平天的房间。这时孙平天正在房间里,还没走。袁奎年拿起手枪对准住他,张玉奇和周滌抓住了他的两只手臂,华裕坤就拿起了一根粗草绳(仓库里到处都是绳子),从后边套上了他的颈项。套上之后,张玉奇在右手,周滌在左手,华裕坤在后面,三个人一齐动手,把孙平天勒死了。勒死之后,他们把尸体用棉被和毯子包扎起来,然后离开。后来顾思明和唐绍曾怕包扎得不好,又派张玉奇、周滌、吴乐山和蒋英去检查了一下,并且把房门锁好。他们又派张玉奇和刘乃生到仓库附近检查有无情况。到晚上九十点钟的时候,顾思明派张玉奇和吴乐山到仓库里把尸体抬出来,放在中公园前面桥旁的碉堡里,再从那里运走,丢下江去。”
“四月四日黎明前,三时许,钱素凡又被绑架去了。对钱素凡的逮捕,是由三青分子提供线索并作向导的。两个三青分子(其中一个是通中的学生,一个是县中的学生)带引着军统特务张玉奇、王志德、华裕坤、蒋英、刘乃生、吴乐山、袁奎年等七人,再加上一〇五师谍报队的一个班,由谍报队一个姓张的排长率领,去干这罪恶的勾当。”
“他们第一次在十一点钟时到了南通中学门前,但校门已上锁,不得入内。一直等到后半夜两点多钟,他们第二次再去。这次,他们采取了爬墙的办法,张玉奇站在校门东边的围墙下,蒋英从张玉奇的肩膀上爬上去,打破了一块花墙,然后跳进墙去,破坏了校门上的锁,打开了校门。住在靠校门的西边屋内的校工黄三被喊了出来。特务问他要大门的钥匙,他回答说钥匙被庶务处拿去了。但特务在手电筒光下看到钥匙在桌上,就打了他两记耳光。这时,大门已打开了。特务就把黄三拖到外边,叫他跪下来,不准动。接着,这伙特务由三青分子作向导,进入前楼(教师宿舍)去捉人。三青分子是钱素凡所认得的,其中还有他的学生,所以,他们脸上都蒙了毛巾。黄三也被带了进去。到了东楼梯脚下,特务拍了拍他肩膀,警告地说:‘站在这里不准动!’”
“特务们登上了前楼,一脚闯进钱素凡的寝室。钱素凡勇敢地作了挣扎,高喊:‘有强盗!’‘冤枉!’特务就用毛巾把他的嘴裹住。这时,学生已被惊动了。于是,一个三青分子站在学生宿舍前的天水池旁,高喊:‘不准动,我们是新四军!’接着他们就把钱素凡带走,也解到谍报队去。在路上,钱素凡还大喊:‘你们是强盗!’结果,被吴乐山打了几拳头。”
“钱素凡其时三十五岁。他是南通中学的教师,并为《国民日报》编副刊《苏北文艺》。他在文艺和学术方面都有一定的造诣,在学生和青年中有较高的威信。抗战胜利后,他积极参加民主运动,写过好多宣传和平民主的文章。在文艺晚会上,他是活跃的人物之一。文协成立,他被选为理事。在3月18日,他参加了青年的队伍,在大码头的文艺午会上,还热情地朗诵了一首诗。敌人早就对他注意,并警告过他,他总以为敌人不会对他下手的,因此不愿离开南通,结果终于被害。”
“季天择、戴西青、钱素凡、罗镇和四个人被捕之后,都关在谍报队。敌人对他们进行了残酷的刑讯,坐老虎凳、灌冷水、用电刑等。钱素凡坚强不屈,痛骂敌人。特务华裕坤骗他说:‘你不要急,有机会就放你出去,我也是新四军。’钱素凡当时就大喊:‘他也是——’于是华裕坤打了他一顿。残酷的刑讯逼不出钱素凡的口供,他仍是骂不绝口。疯狂的特务,竟用刺刀割去了他的一只耳朵。”
“4月5日夜里,敌人对这四个人下了毒手。夜里11点多钟的时候,四个人被从谍报连后楼上带出来。这次充当刽子手的主要是特务连的一个班,仍是由那个姓张的排长负责;军统方面,派了王志德和张玉奇去协助。他们在商校西边城河边上,把钱等四人押上了一〇五师师部的一只汽艇,关在船舱里。说来真可恨,这只汽艇的两个驾驶人员,竟是国民党收容下来的日本兵。”
“当夜3点多钟,汽艇开到唐闸,天明时,开到天生港,然后开入江中。当汽艇离开北岸已有十余里时,张排长就下令动手,把他们四个人衣服剥光,用绳子捆绑起来,并用刺刀戳破了他们的胸腹部,然后丢入江中。特务接受了上次孙平天尸体被发现的教训(孙平天尸体发现后,唐绍曾曾责备部下,怪他们做得不干净),这次采用了更毒辣的手段,把钱素凡等四人的胸腹部戳破,这样,尸体就不会膨胀而浮出水面了。”
“第二天,4月5日,青艺社员罗镇和也被捕了。罗镇和是一个没有职业的青年,家里开的砖瓦店。他参加过一些青艺的活动。例如在演戏时,他收门票。三青分子要看白戏,他也敢于拦阻。后来演《夜店》,他也曾在剧中饰四喜子这个角色。当时,他是准备逃到上海的,但在赴天生港途中,就被捕了。”
2023年是“三一八”斗争暨南通惨案77周年,是穆老逝世一周年,谨著此文以为长久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