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晖

阳春三月，天气暖和了，田野上的油菜花金灿灿的，海滩上前来捕蛤的人也渐渐多起来。

我的老家地处东海，千里滩涂、万里海疆孕育着丰富的水产品——贝类，如文蛤、蛤蚧，还有十分鲜嫩可口的四角蛤。乾隆吟诗称颂四角蛤，“形如蚌壳乃圆其，作器宛资挹注兹。汉史略殊真腊献，说符却似宋人为。毫芒繁泽轻于叶，背面浑成腴若脂。设拟方诸取明水，由来与月共盈亏”。

四角蛤属于瓣鳃类软体动物，因其形状为四角形，故得此名。启海人见它圆鼓鼓的形似核桃，所以习惯叫它“葡萄”。四角蛤生活于黄海沙滩中。不仅肉嫩味美，而且含有丰富的矿物质，人体必需的铁、维生素A等，李时珍在《本草纲目》誉其“补肺止渴、功同人参”之功效。因此，当地油菜花盛开的季节，沿海的人们肩扛着铁板锄，手拿网袋去海上挖蛤。

那年我刚刚11岁，家距离海滩10多里路，父母疼爱我而不让我去海上捕蛤。出于好奇，在一个星期天，东方天际刚刚发白，我就拿着采捕工具，偷偷跟着哥哥奔向东海。

来到大堤，春风拂面，红日东升。这时海滩上已是三五成群，人们各自拿着铁板锄头刨着沙滩忙开了。

古人云：“栖身未厌泥沙稳，爽口还充鼎俎鲜。”四角蛤生在海里，平时就躲在沙滩下两厘米的地方。人们采捕方法各有千秋。当海水退尽，广袤沙滩如绵，踩蛤的姑娘小伙光着脚，在一望无垠的海滩上踩着轻松的步子，像跳广场舞。他们在欢笑声中捡起浮出泥水的蛤子。刨蛤的，拿着铁板锄，将长长的锄柄压在左肩，然后弓背弯腰，开始耙着沙滩倒退着走，当听到“咔嚓”一声，就知道刨着四角蛤了，这时，右手拿着钩子迅速将四角蛤装进网袋。

我是第一次来海上，真好奇。开始我东一锄头、西一锄头，大约刨了一小时，还没见到一只四角蛤，有些灰心了，就丢下锄头，捡鹅毛，追飞鸟，还不小心掉进了水坑，弄得满身泥浆。结果，到了中午，哥哥刨到10多斤四角蛤，而我两手空空，还差点出事。哥哥就大声训斥道：“做事情要认真耐心，不能三心二意的。你现在‘葡萄’没捕到却弄得一身泥水!”

见我两眼噙着泪花，又觉得于心不忍，于是脱下罩衫让我换上。又从包袱中拿出煎饼让我先吃。接着安慰我：“等会你吃好后，我锄你捡，这样也省事。”真是各有所长，哥哥力气大耙得快，而我人小灵活弯腰捡得快，不到一小时，我俩也耙到40多斤四角蛤。这时，涨潮了，我俩用锄柄扛着网袋，哼着小曲凯旋而归。

说起四角蛤的美味，便想起南宋文学家刘过的古诗：“幸自东南好，西归未可忙。茶添橄榄味，酒借蛤蜊香。绝品宜春醉，新烹趁日长。倒囊烦厚载，归遣北人尝。”当晚，父母拣出破碎几斤四角蛤在清水中洗净，放入锅中煮沸，然后盛入篮子沥干、去壳，最后加入生姜、荠菜入锅烧开，顿时香溢农家小院。

从此，我跟哥哥跑海捉螃蜞、捕四角蛤，挣些零用钱以贴补家用，后来长大上中学读书了，我也就马放南山、刀枪入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