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汉祥
爷爷奶奶虽然离世多年,但他们当年在通东乡下几间砖瓦平房一直被我大伯和堂兄们完整地保留着,连他们当年室内的许多摆设也没有动过。我每次回老家,总要到爷爷奶奶的房屋里转转看看,以此聊表相思与怀念之情,而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爷爷当年那间摆放各种农具的柴房屋,我堂兄他们戏称之为爷爷的“农具库”。
这间“农具库”,位于爷爷奶奶当年住宅的后院,面积大约三十多平方米,房屋虽然很简陋,但依然像当年那样收拾得干净整洁,尤其里面各种农具摆放错落有致、井井有条。在西墙壁上方钉有一根与墙体留有空隙的细长毛竹,锄头、钉耙、铁搭之类的长柄农具都整齐地挂在这根长毛竹上;东墙脚下搭一排由三块红砖当墎子,上面铺有厚木板的农具架,依次整摆着铁锹、铁铲、扁担、大锤、箩筐之类的农具;而靠北墙壁摆有一个长条形的木柜,里面整齐地摆放着镰刀、铁铲、各类绳子等零星小农具。而木柜旁边摆放的是粪桶、粪勺、吊桶、灰耙、泥络担、独轮车之类的农具。看着这一屋子的农具,让我不禁联想到当年我所在部队的军械库。当时每个连队都有一间摆放军械的库房,训练之余,各类军械都分门别类地摆放在里面,夜间即使不开灯,战士们也能快速准确地拿到各自所用的武器,而爷爷这个“农具库”如同部队的军械库一样,不仅整洁干燥,而且摆放有序,家人也可以根据需要,随时拿到相应的农具。
我爷爷生前是种田能手,田间农活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不过爷爷常说,干农活虽然也算是一门手艺,但各种手使家什很重要,没有好农具就干不出好农活,也种不出好庄稼。正因如此,爷爷置办的农具种类很齐全,在我们通东一带,凡是挑泥、挖沟、施肥、扬场以及在田间劳作所用得到的锄、镐、铲、锹、耙、镰、筐、桶等各种农具,在他家中应有尽有。这些农具有的是从市场上买的,有的是他自己动手做的。比如桑木扁担与毛竹扁担,镇上的农具店有现成的卖,但爷爷看不上这些“客货”,他仗着自己粗通木竹手艺,家中所有扁担都自己削制而成;像泥络担具、木质手推车、犁杖、竹畚箕之类的农具,他也自己动手做;至于铁锹、钉耙、铁搭等农具上的木柄或竹柄坏了,他也自己制作后再给换上。爷爷的理由是自己动手做不仅省钱,而且做出的农具质量好,也好使。
爷爷爱农具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他常称这些农具为老伙伴、老伙计,每次逢收工后,他首先要做的事就是把上面沾的泥土与草屑等擦拭干净,尤其是铁质等金属部分都被他擦得锃光瓦亮,然后才让它们入库。如果长时间不用了,他还会给金属部分的面上涂一层机油,所以爷爷当年的农具从来没有生过锈。凡是木质农具,他都定期刷上桐油,比如他那大小两对木质粪桶,除了每年刷一次桐油外,每次用过后都立即将其清洗干净,然后一一倒扣在库房里,使之不受潮也不留任何异味。小时候听别人说过我爷爷特别爱护农具的许多趣事,其中“闻桶壁”就是一则,说的是凡有邻居来向他借用粪桶或浇桶之前,他都要当着借的人面闻一下桶的内壁。其意思是这些桶绝对干净,你归还时必须也要如此经得起别人闻。爷爷当年是否真的每次都这样做,我没有当面核实过,但他对各种农具酷爱有加是千真万确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爷爷留在“农具库”里的农具虽然普通而老旧,但对我们当晚辈的来说意义非凡、弥足珍贵,因为这些农具不仅给我们留下了深深的念想,而且也是当年爷爷奶奶勤劳能干、努力为家庭以及社会创造财富的有力见证,是良好家风的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