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7版:江海文学

梨园春深都几许(散文)

□顾新红

“不到梨园,怎知春色如许。”

这句唱词,我是在走进砀山万亩梨园,走进梨树王景区,才确信无疑的。

初入景区,眼前一片片的梨树并未惊艳到我的眼睛。这些梨树跟我们在寻常田间地头看到的梨树并无特别,梨花散淡,叶片绿中泛红,并不是想象中叠翠堆雪的清秀俊逸。同行的李校长说带我们去看梨树王,我们兴致陡增。

为了觐见那个“王”,我们步行在一条朝圣的路上,虔诚而兴奋。

一条傍水路沿着河蜿蜒,仿佛没有尽头,夹道的梨树开着稀疏的花,间或的桃树、油菜、二月兰,装点一抹红,一片黄,一丛紫,时时唤醒着目光。

有观光车忽而从身边呼啸而过,像古代的马车在风中疾驰,骄傲而不羁,将路边的我们抛在尘烟中;有戴着草帽,裹着头巾的妇人举着一根长竹竿在给梨花授粉。竿子顶头一个绒球从小桶里粘上花粉,轻轻磨搓花蕊,开启一个硕大而温存的吻;有闲散的垂钓者,坐在梨树下抛出钓丝,气定神闲,仿佛要钓起整个春天;有曲曲折折的木桥链接两岸的花语,倒影在水波中凌乱;有白墙黛瓦的徽派建筑,掩映在梨花中,淡彩叠加水墨,别有风韵;有花儿谢过的杏树挂着一枚枚青涩的果儿,引得我们欣喜驻足……

一头驴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沉默,它在春风里坚守哲人的思考,心无旁骛,不愿多看我们一眼,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招呼。

迎着风向前,沿着路蜿蜒,为瞻仰梨树王的尊容,我们忽略脚底的累,面庞的冷,还有时间的慢,压制心中的急切。

越过乡野,逼近繁华,梨树王果真住在“皇城都市”。一时间热闹起来:摊贩吆喝声声,小吃街烟火弥漫,商铺林立,广告牌用色相招揽客人,可谓商贾云集,游人如织,很快把我们从乡村卷入闹市。

路过刻着“梨树王风景区”的巨石,穿过一座拱桥,眼前像电影跳片,突然切换了镜头——

一树一树的梨花在眼前次第开放,翠色的叶片,白玉的花儿,荡漾起碧波银浪,涟漪层叠。褐色的枝干虬曲苍劲,是时间夹持风雨的艺术雕刻。听说,这方圆百亩的梨树王景区有过100年树龄的老梨树六万多棵,而我目之所及只是一株株铁干嶙峋,枝丫遒劲;一树树银装素裹,洁净淡雅。每一棵老梨树都是鬼斧神工雕琢的盆景,都是巧夺天工的艺术珍品。此刻,许多词语堵在喉管,蹦不出一句合适的诗行,有些什么在心底泛滥。梨树下,二月兰铺陈粉紫的浪漫,弥漫诗意,氤氲风情。来不及细细端详缀满枝头的那些玉白的花儿,来不及在一枝横空逸出的花簇下留影,来不及触摸一寸冰肌玉骨,只被人流裹着向前,向着同一个目标亦步亦趋,去朝拜那个“王”。

梨树王,果然是“真龙天子”!它矗立精致的木围栏里,已经被“封神”。那直径2米,高7米多的树身虬曲如龙,乌鳞斑驳;那黝黑的枝丫,龙爪张扬,凌厉佶屈;那盛开的梨花,宛若洁白的绸衫。枝干之上无数的幸运红丝带给王披上一件红色的大氅,迎风猎猎,霸气十足。仰望处,红云片片,赤霞翻滚,令人眩晕。很快,我又被人浪掀了出来。

信步梨园,香雪漫天。恍惚间,月色浮了起来,紫烟袅袅,有白衫绿裙的仙子,或水袖翩翩,或亭亭玉立,或临风扶摇,亦幻亦真。有水磨腔从云端传来,咿咿呀呀,清明悠远,似燕语呢喃,又似细雨扑面。于是,一朵朵梨花里长出缠绵的故事来,一颗敏感的心里生出纤细的愁思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这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与说?可叹了那些玉做精神雪作肌,骨骼清奇非俗流的花与人,人与花。

我暗自聆听前朝的故事,瞻仰时间的神作,想着这些在三百年前的泥土里萌发的种子,犹在新世纪的阳光下开着光鲜玉洁的花,不由得感慨时光,感叹生命的恒久坚韧,油然而心生敬畏。

梨园春深都几许,花无语,情难诉。告别前,我在花丛中留影,笑意委婉。眼里已不是梨花,是天地镌刻于心的一幅盛大杰作。风起的时候,玉瓣飞舞,我的生命里飘起一场盛大的雪。

2023-05-22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36646.html 1 3 梨园春深都几许(散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