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同林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是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中的句子,清静中的几声鸡鸣狗吠,将美好的田园画面一下子就给点活了。我们可以想象“鸡鸣桑树颠”是个什么样子,生活在农村,我时常看到桑树间的鸡鸣景观,看得更多的是小孩爬在桑树上的场面。初夏是养蚕人采桑的繁忙时节,小孩也会爬桑树帮助家里采桑叶,当然,他们更多的是吃桑葚。
初夏的桑树长得枝茂叶盛,青的红的黑的桑葚点缀在片片苍翠之间。桑葚,是桑树的果实,孩子们就叫它桑枣。桑葚小时色青,少时转黄,成熟时紫红逐渐变成紫黑色,青时有点酸,成熟时食之鲜甜可口。桑葚既能果腹,还能酿酒,富有营养。
乡下的孩子多喜欢吃桑葚。桑葚熟了,他们常常借采猪草羊草之名钻入桑园,顾不得树叶上毛毛虫的威胁,一边采摘一边往嘴里塞,等肚子填饱了,衣袋装满了,钻出桑地时,伙伴之间不免嬉笑一番。因为又红又紫的桑葚果汁,如同染料,极易沾染,加上这些毛孩子们,采时不注意,吃时又不讲究吃相,手上、脸上、嘴巴上以至衣服上总是弄得青一块紫一块黑一块的。
我的老家门口有一棵大桑树,尽管树干很苍老,但每年仍发出不少新枝。每到初夏,只要看到桑葚开始红了,我就爬上去采摘,常常吃得牙齿酸酸的,等到长在高处的桑葚成熟得发黑,遇上大风,便会满地落红,我们就在地上一边拾一边扔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有时桑葚上已经有蚂蚁爬,我们捡起来对着蚂蚁猛吹一口气,把蚂蚁吹掉,照样丢进嘴里。祖父看掉在地上的桑葚我也照吃不误,心里不自在,嘴上却自我安慰:“吃得邋遢,成得菩萨。”
长大了,读一些书,方才知道桑树的叶、皮、根和桑葚都有其药用和保健价值。李时珍说:“治劳热咳嗽,明目长发。”又说:“桑叶乃手足,阳明之药汁煎代茗,能止消渴。”喝桑叶茶,多有益处。《本经逢原》记载:“煎药用桑者取其能利关节,除寒风湿痹诸痛也。”桑根白皮,甘寒无毒、平、温、苦酸,甘辛寒可升可降,阳中阴也。李时珍说:“泻肺利大小肠,降气散血。”用时需采地下的根部,“采无时出,土上者杀人”。桑葚,有白、红、黑,黑者为佳,单食,止消渴。陈藏器说:“利五脏关节通血气,久服不饥。安魂镇神,令人聪明变白不老,多收暴乾为末蜜丸,日服。”如此,桑成了一种养生美食,更成了一种文化符号。
历史上有在桑树上嫁接的记载,《郭橐驼种树书》说:“桑上接梅,梅则不酸。桑上接梨,则脆而甘美。”久居乡间,不曾听说过桑树嫁接果树的做法,这倒似乎值得一试。
退休以后,享受着陶渊明的“鸡鸣桑树颠”的田园生活,却一直没有再品味富有诗意和灵性的桑葚,但是,每当面对桑树和树叶间桑葚的时候,还时常会忆起小时候钻桑园采桑葚食采桑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