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兰
坐在公园的小河边,沐浴在如霓虹般的晚霞里,那一刻,我与周遭融合,隐遁得像一粒尘埃。
不远处的木棉花正如火如荼,大瓣的粉红像是娇羞的爱情。“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舒婷的《致橡树》中木棉花是个无法替换的意象。粉色是少女的色彩,是懵懂的情愫,是雀跃的喜欢。只是,残阳如血,铺染下,竟有种苍凉的惆怅。像是那些被辜负的爱情,孑孑独立秋风。“花开不同赏,花落不同悲”,这是薛涛自身的爱怜。“风花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这是薛涛对无情郎——元稹的声声泣泪的控诉。不是所有的情人都能成眷属,被辜负的人唯有将“花满枝”翻作相思的泪。
眼前,河边的杂草丛中竟然有几株缤纷的野花。四瓣,平展开,绛红的、浅紫的、明黄的,像是画家的油彩无意间跌落在地面上。花坛里那是集体的喧嚣,这里却只有被遗忘的独处。但是盛开是花的使命,无论是羸弱的还是茁壮的,是在肥沃之地上,还是在污淖之处,命运不可挑剔,开放却是宿命。就像女侠秋瑾,在“冷酷如铁、黑暗如漆、腥秽如血”的旧中国,即便“秋风秋雨愁煞人”,也要慷慨就死。她是一朵耀眼的小花,璀璨了整个黯淡的荒草地。
公园小河的对岸是一片庄稼地,黄亮亮的稻穗,还残存着绿意的叶片,像是成熟与青涩的纠结与挣扎。稻田里没有形容词,没有伪饰的诗意,没有高贵与卑贱的区分,只有稻子和稗子共面对生命终结的现实。如果你相信轮回与天堂,那么也许你还能记得前世叶片厮磨时的疼痛与快意。如果你忘记,那就让我重新来过。就像余秀华写的《我爱你》,我会“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在爱情直面死亡,请大声呼喊,即便群山无应。“诗歌,是纸上的生命,而每个生命,都是大地上的诗歌”,而余秀华摇摇晃晃的身影,却是最动听的大地飞歌。
坐在河边,“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一刻,有一方天空,一抹残阳,有稻子,有鲜花,生活便无比圆满。
尼采说:“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还好,当下正“心凝形释,与万化冥合”。那一刻,我不知道脚下爬来爬去的蚂蚁是我,还是我是蚂蚁。那些只是名称的噱头,还是逻辑的荒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来过,爱过。爱过一个人,一片土地,还是美好的国度。你只需起舞,其余的都留给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