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06版:江海文学

花事(散文)

□蔡晓舟

昨晚一场小雨,让藤蔓上的金银花,沾了梦中的氤氲之气,开得水灵又鲜艳。面对攀援而上的小花散发出的馨香,让我这个惜春的人,一不小心陷入了对花花大世界的遐思。

几年前,有对邻家夫妇,为其新生的爱女取了个“江苏花”的芳名,有“不见其人,而美丽自出”之功,温婉如斯,让人过耳不忘。然,名字虽好,但心中总觉有桃羞杏让、拒人千里的傲岸之感。倘若,她父母高兴,就叫个海门花也蛮好听,裹挟海之门的灵气,怀揣溢出的芬芳走天下。到哪里都是一朵和家乡一样美丽的浪漫之花。

可是,她姓江,不姓海。

其实,海门是有海门花的,正如伊宁县有伊宁花一样。

海门之春,无论广袤的原野,还是家家户户的田头,油菜花们坚定不移地开着梵高喜爱的色彩。在轻风吹送下,金色的浪涛,滚滚而来,浩浩汤汤,一派大江大河的气韵。

千里之外的伊宁花,虽和海门的油菜花相隔千山万水,但同属一个花期,二者一金一银、又在一张地图上对角呼应,隔空邀约而开、同期而谢。一个摇曳在长江之畔,时刻向油光可鉴的生活招手;一个身处天山脚下的伊犁河谷,端庄秀美,以风为广袖、飞银散香;一个赋予了金花的定义被称作海门花;一个有杏花节的冠名,是一朵开得艳、闻着香、传得远的名花。两花芳辰,既是同年、同月,又是同日、同时。可谓,不是真同胞,胜似亲姊妹。

一金一银的展开很宽敞,但关于两花的思绪很拥挤。

由东晋陶渊明梦幻而就的“桃花源”,也曾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但陶渊明打着桃花林的旗号,差点把探幽之人引入迷途。陶写桃花波澜不惊,而桃花至今对陶恭敬有加,谁说起桃花,桃花就把对春天叙述以及安顿理想和浪漫的空间执意让给陶公。

其实,今日杏花,丝毫不输旧时桃花。无论从人的情感角度还是从它的应有价值。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白居易说的四月芳菲,已经涵盖了杏花的先期怒放,足见杏花有启迪春天的深度,而那些碎花点点的蜡梅、迎春仅为一场盛宴的开胃小菜。春风亲点的杏花,唇红齿白地在清露中嫣然一笑,就等于蕴含了桃花的红和梨花的白。

笔者曾有过一首叫《梦里桃花》的小诗:“桃花在枝头摇曳/被粉墙黛瓦托举/欲和一枝红杏争艳/在江南的诗意烟波里/占尽春光/谁若有胆色/即可洗劫这朵桃花之美/或用暖身的词语为梯/把鲜艳揽进怀中/昨夜幽梦/你又携暗香乘风而来/可等不及我一双眸子的洗礼/以及丰沛的晨雨浸淫/在我喜出望外时/逃之夭夭”。

诗中,盛开在梦里的桃花,还是不忘和一枝出墙红杏争艳。仿佛,在时间的花序上,坐失良机的桃花,仍想在花容上和杏花再争个面红耳赤。

离县政府不远的伊宁城市公园,冷艳而温情的杏花已等候多时,一对姐妹从曲径款款而来。她们先放下随身携带的音箱,选了一支圆舞曲,便旁若无人地在林中翩翩而舞。姐妹俩,虽为早期支边的汉族后裔,舞蹈却颇具西域古国的遗风流韵。两人面如杏花,盘发髻,着长裙,端庄而不失优雅。她们时而裙摆旋飞,如蝴蝶蹁跹;时而以民族舞中的亮相示人而风情无限。

季节,把灵秀给了杏花,边塞小城又把宝贵的花期,腾挪给一位驾乘八千里云和月而来的骚客。那些慕名而来的朝圣者,仅为嗅一嗅镌刻心中的暗香,探望一次日趋美丽的芳容。最多,眯上眼睛拍摄几张和杏花相映成趣的幸福笑脸。也许,谁也不知,一支镜头足可装下一朵杏花的前世今生和一位援疆人对它的无限牵挂。

在伊宁,能叫醒春天的,一定是灼灼其华的杏花。远方,绵延的乌孙山脉依然积雪披挂,望眼中各占一半的天空和杏林,恍若蓝海和它起伏的波浪,从一棵棵树冠上流泻而出的花瓣,飘飘洒洒,悄无声息地弥散在周遭和视线以外的山水间。徜徉在花雨中的人,更像沐浴在上帝播撒的粉色甘霖里。这时,谁想和杏花合个影,再俗,也是大雅。

一棵临风杏树,只撩了撩她的面纱,逗留在眼瞳里的杏花又开始飞舞起来。我探手握住一瓣,如同握住了一位伊宁姑娘伸出的纤手,这一刻,仿如是我向往的星辰大海,还有我丢失多时的青春梦幻。

在伊宁,任何一条开满杏花的大街,都有资格和《桃花源记》中安居了1600年之久的桃花林媲美。至少,不会逊色。

2023-07-11 1 1 南通日报 content_142062.html 1 3 花事(散文) /enpproper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