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生
退休之后,我突然发现阳台绝对是个美妙的地方,里里外外是画,远远近近是诗……
家乡不愧为中国盆景之都,市场上铺天盖地的花花草草,我的阳台上是价廉物美的水仙花、八卦掌、海爪兰、万寿菊、四季海棠,几块钱一盆请回来。香气来了,色彩来了,如果摆放得审美些,她们就尽情地绽放风姿:浓紫的孔雀蓝靠着奶油色的墙壁,显得高雅尊贵;四季海棠的粉红笑脸和天女散花的蓝色星星搭档相伴,前者显得妖艳妩媚,后者更玲珑可爱;日本吊兰的白底绿边长叶凌空舒展,多么飘逸典雅;还有一盆宁静的文竹,读书累了看过去就是一朵碧绿的云,一团青翠的雾。
如果阳光灿烂,我在阳台上放眼远眺可以读到一首童话诗。那远远近近全是白色的、赭色的楼房,高高矮矮,起起伏伏,在阳光照耀下看起来多像童话里的城堡,或者是小人国里玩的积木。这时我恰巧从窗口向下看,楼下绿茸茸的草坪让我顿时觉得腾腾地坐在绿云悠悠之上,似乎到了小时读过的《一千零一夜》里坐在阿拉伯飞毯上,耳畔是风,呼呼地飞过了楼下香樟树梢,飞过了小区里的栾树“国庆花”。
花是阳台主,云是常来客。天空中的云是我新结识的诗画巨匠,除了一早一晚是她施展才华的高光时刻,朝霞、夕照成就了古今中外多少艺术精品。她见我“太阳出来晒晒背”不免枯燥,就随意大笔一挥:远处马上现出连绵的雪山,大片的羊群;如果稍微用心一点,出现的就是吴昌硕的山水,徐悲鸿的奔马;她心情阴郁了,烟雨霏霏,把远处的楼房涂抹成灰色层峦叠嶂,迷迷蒙蒙;最恐怖是夏天发怒,乌云翻滚,随性挥洒,把满天的墨汁狂泼成一幅幅西方野兽派的作品。
夜晚的阳台也是诗画沃土。如今的城市夜景都是灯的路,灯的河,灯的山岗,灯的海洋。近处的霓虹灯一年到头都是一副笑脸,我感到新鲜的是邻近的高楼顶的“射灯”不时光顾我的阳台,嗤地扫过来一道光,形成一直角,嘎嘎嘎摇过去一道光,又画出半个圆,纵横捭阖,肆意飞舞。我揣摩来揣摩去,实在读不懂这是在抒发什么壮志豪情,后来我想这是不是前卫画家跟在怪老头毕加索后面玩什么立体派创作?
月亮是女神,风情万种,袅袅婷婷跟历朝历代的诗人缠绵千年留下了成千首咏月诗。记得前些时中央电视台“中国诗词大会”节目,几个一肚子诗词的小丫头玩“咏月”飞花令对答如流,多么风光绮丽!而普通观众浅陋如我者,不是也能来上两句“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女神眼高当然看不上我辈凡夫俗子,但凡夫俗子也可以自得其乐,座椅一张,清茶一杯,与风儿碰杯,与星星谈谈心……
平凡的日子打磨成诗与画,“何其芳”(借用一位诗人的名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