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然

眼下热映的电影《长安三万里》，李白是其中的主角，在引用的全部48首诗中，李白的诗占了18首。其实，历史上的李白不仅是个伟大的诗人，还是一个精通剑术的游侠，李白有两次学剑的经历，一次是在家乡，自称“十五好剑术”（《与韩荆州书》）；一次是离家之后，三十岁时曾至鲁郡兖州任城，自述“顾余不及仕，学剑来山东”（《五月东鲁行，答汶上翁》）。李白又是一个对各种艺术门类深得其中三昧的行家，比如，他听琴亦抚琴，“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月夜听卢子顺弹琴》），“横琴倚高松，把酒望远山”（《春日独酌》）；他观舞亦跳舞，“翩翩舞广袖，似鸟海东来”（《高句骊》），“高歌取醉欲自慰，起舞落日争光辉”（《南陵别儿童入京》）；他对书法也极为喜爱和精通。

中国古代历来重书法，唐代尤甚。远在周代，学有“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书就是书法，汉代以书取士，晋代设书学博士，唐代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推进一步，在最高学府设立书学，形成与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算学比肩并立的格局，在遴选人才时朝廷有四项标准，即身、言、书、判。在这种氛围下，涌现了一批著名的书法家，如颜真卿、柳公权、欧阳询、虞世南、张旭、怀素、李阳冰等，而李白与其中几位有交往，甚至过从甚密。

以篆书著称的李阳冰，后人评价“有唐三百年，唯篆称者，阳冰独步”（《读书评》），李白称他为“从叔”（堂叔），曾委托李阳冰为他印行诗集并作序，且最终病死于李阳冰任职的当涂，他对李阳冰的字非常欣赏，有诗赞曰：“落笔洒篆文，崩云使人惊。”（《献从叔当涂宰阳冰》）唐代出了两位草书大家——张旭和怀素，人称“颠张狂素”。李白在长安时与张旭同为“饮中八仙”，而张旭每每在酒醉之时，呼叫狂走，然后下笔如有神助，李白一定亲眼所见，有诗为证：“楚人每道张旭奇，心藏风云世莫知。”（《猛虎行》）张旭也曾草书李白的作品——《冬夜于随州紫阳先生餐霞楼送烟子元演隐仙城山序》。由此，李白的诗，张旭的字，加上裴旻的剑，被称为盛唐“三绝”。乾元二年，59岁的李白与34岁的怀素相遇于零陵（今湖南永州），作《草书歌行》一首，盛赞怀素，诗开头就说：“少年上人号怀素，草书天下称独步。”李白向来喜欢个性张扬的人，“独步天下”诗人碰到“独步天下”的书法家，抑制不住地激赏，“飘风骤雨惊飒飒，落花飞雪何茫茫”，写怀素书写之疾迅和洒脱，“怳怳如闻神鬼惊，时时只见龙蛇走。左盘右蹙如惊电，状同楚汉相攻战”，写怀素草书的特点，如龙蛇游走大地，如闪电划过天空，如士兵在战场呐喊拼杀。如此震撼的书法场景，怎不令观者为之动容，为之振奋；而这一场景，非诗仙李白谁能写出？

李白不仅是书法鉴赏家，也是颇有成就的书法家。李白一生写了不少字，只看他晚年临终前留给李阳冰的诗稿就足以证明，以剑术闻名的裴旻的后人裴敬曾见过李白的字，在《翰林学士李公墓碑》中写道：“于历阳郡得翰林《与刘尊师书》一纸，思高笔逸。”唐人孟棨也在《本诗事》中评价李白的字，说其：“笔迹遒利，凤峙龙拿。”可惜的是，流传下来的李白真迹极少，现存书法作品只有《上阳台帖》，此帖共25个字：“山高水长，物象千万。非有老笔，清壮何穷。十八日，上阳台书，太白。”后人如宋徽宗、元张晏、清乾隆等留有题跋，同为书法家的宋徽宗在跋文中说李白的墨迹“字画飘逸，豪气雄建，乃知白不特以诗鸣也”。今人评价李白的字，说既有颜真卿的宽博、外拓之意态，又有张旭的恣肆、灵逸之韵味，此二人均出于唐代，李白的字可谓是诗人与书法家相互激荡的产物。此帖现存北京故宫博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