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亚
我的一位老师说:“我们那时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喜欢读克尔凯郭尔,我就特别喜欢。”时代的进程也许快得追不上,也许微不足道,不论是那时候还是这时候,我们总会被哲学的某种精神境界所吸引。“比如结婚还是不结婚,就是一个在生活中首先会遇到的人生选择。结婚,你将为之后悔。不结婚,你也将为之后悔。无论你结婚还是不结婚,你都将为之后悔。生存就是活着,活着就意味着要有所选择,而这个选择是直接压在个体头上的。”每次读到这段话,总能想象到一个摇头晃脑读完不禁莞尔的情景。无论你怎么选择,你都将为之后悔,但重要的是你要去做这个主观的、自由的、激情的选择。
克尔凯郭尔认为个体的自由就意味着个体可以自由选择,自由与选择是密切联系的。“一个人若能真正地独立于这个世界,只是听从自己良心的忠告,那么他就是一位英雄。”人生就是由一次又一次,无数的,永无止境的选择构成的巨大矛盾,悲喜交集,在有限中追寻无限,在无限中看不清瞬间。生存始终伴随着选择,选择的结束亦不能标志生存斗争的终点。选择的自由与种种不确定性,孕育了生命中的焦虑、不安甚至绝望。克尔凯郭尔选择以退婚的形式,“非此即彼”成为自我,成全自由,可这样的决定却使他彷徨一生、痛苦一生。自由与选择都是有代价的,我们在做出选择时无可避免地会受到外部的种种客观条件的制约,譬如社会的伦理规则、道德规范。焦虑即在我们自由选择时产生,克尔凯郭尔相信个体存在将经历三个阶段的自由选择,即感性、理性与宗教。这三阶段是一种否定之否定的三段论,借用黑格尔的辩证法,他将这个提升过程归结为个体存在的生存辩证法。感性的人热衷于享受人生,及时行乐,沉浸于生活的体验,他们赖于外界的诱惑之物,对这个世界没有负担感当然也抛掉了责任,贪图瞬时的享乐,在不断追寻物色新目标的同时永不满足,即使常处快乐之中,也会因为空洞的感官满足而一瞬间产生虚无且绝望的感觉。于是,他们迈入理性,理性的人常常是现实的,在这一过渡阶段他们以善为目标,对世界充满着责任与负担,从伦理角度思考生活使他们明白这个世界规则森严,处处设限,在获取安全感的同时也明白人生充满着各种不可能,理性的生存境界要求他们只有放弃,所以他们常是忧郁的,在心底为这种不可能而感到永恒的悲伤和绝望。因此,只有靠着信仰的飞跃,进入宗教阶段,才能在彼岸永获希望和纯粹的信仰,得到拯救,进而找到最终的归宿,达到心灵的安静与沉宁。
在克尔凯郭尔看来,人生的痛苦与绝望是如此深重,短短四十二年的生命最终只有通过宗教信仰才能获得救赎,对于这样的选择的评价,我认为应当搁置,不置可否,因为“悖论是思想家的激情之源,没有悖论的思想家,就像一个没有情感的恋人”。但于我而言,我还是相信在生命的快与变之中有一个坚定稳固的内核,那就是对主观情感的激情回应、对生命价值的正确抉择,基于这样的内核,我坚信选择的自由即正确,没有一个选择能超脱时空、地理和认知的限制,当下即正确,选择即合理。在一次次的主观选择和不断内省中,我们都能获得向高层次跃升的精神张力,达到生存辩证法的最高阶段,投向自我的生命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