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末

◎寻人启事

电梯运行，那个眼神空洞的人

将自己下降到某种欲望，被货梯搬运

一空后的无所陈列中

直到井口的绳子，像捆过

许多人一样，又一顿一顿地

将他提上来

◎日落与晚安

——致LZ

尚有几粒星。尚存寂寞。

尚有未被某种

希冀所缩短的距离。

或可彼此照耀。代替了拥抱，或是

想象拥抱。

也不妨让爱情

在额头燃起高烧。也不妨让夜色

把一口苦药压服下去。因为露水会发白，庭树会在

自身的阴影里，把呓语的

温度降低。

因此，也不需要星辉如此独照那个

怀抱自己睡去的人。

因为尚有时间万古。在为灰烬前

会赠予我们

苦渡的一瞬。

◎时间的囚徒

流星划破它本身。

一种坠落，没有回响。

因此，蝉在枝上，为它的第一个

也是最后一个夏天生存。

因此我们踏进一条河流

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没有疑问

没有答复

只有寂静的群山、落叶，以及

被落叶追杀的人

只有一条迎面狂奔撞向死亡的黑影

只有挣脱了宿命的那一声

让我记住了什么是

哀悯的犬吠

◎爱比其名更古老

我担心有一天日月无光，潮汐倒灌

人心，沙漠如海水

淹没一切绿洲，蝉声只能蛰伏于黑暗

鸽子无法感应磁场

它们拍打着疲惫的双翅，终究无处可落

我担心风声，永远只吹进

有心人的耳朵，恶毒的语言网络般扩散

担心老人不得所养，孩子不得抚育和教导

担心翻遍口袋找不到一枚钥匙的人

拍着家的门板泪如雨下

而那个在心里落锁的人，正背井离乡，四处游荡

我担心人祸比天灾更无情，贪婪的子弹一发一发

击中善良人的胸口

担心救生艇不能稳稳地行于水位线以上

而线下，哭喊声渐渐归于沉默

我担心人类再不发明爱的永动机

地球将永远孤独地停在太空中央，无可抵达

◎空白之地

在站台，一列火车呼啸着

在我面前慢慢停下

靠窗口的座位，将飞驰着一闪

而过的村庄田野，用紧邻的空位

用上一位旅客留下的凹陷告诉了我。

我突然想起母亲。

想起她说过，也想出趟远门。

我的母亲总是站在

油菜的田里，看着远处那头

火车总以超越自身的

速度奔跑。我的母亲总被火车

和我们变得很慢，被缓缓流动的河水

变得很慢，被挑满了水的

木桶变得很慢。而一列又

一列的火车，总以它的空位

以一个人在一个地方

活得太深刻而被另一个时空

有所空白的人生，等着我的母亲

真正出趟远门，跟上那将她

远远抛下，不管不顾

向前奔跑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