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盼中秋,是因馋甜美的月饼和香糯可口的菱角、花生,当然更想看到那一轮一年中最圆最亮的月亮,想看看月亮里的嫦娥仙子和玉兔。
每每中秋,修水百姓人家都会在自在小院内置一小方桌,摆上几碟赏月的供品,爱饮酒的男人自然会设一酒盅,有酒陪伴,诗意盎然,一如诗仙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与明月共饮成欢,家人团聚,亦是人生一大乐趣。
中秋之夜,倍加思亲。东坡先生感叹“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祈祷“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儿时的我不懂大人们的情感,只是早早呆坐在小桌前,瞅着诱人的果品,等待月亮姐姐来临。若天上有云雾缭绕,我就替月亮姐姐担忧,若是看到鱼鳞般的云彩,我则欣欣怡然,默默祷告月儿快点开花。听大人说,天上只要有瓦楞云,就有月华。我呆呆地仰望天空,但每每在月华放彩之前,我迷迷糊糊地依偎在母亲怀中睡着了。月华只能在我儿时的梦中出现,仅是个模糊的想象。翌日醒来,我怪母亲为何不叫醒我,母亲则笑着说:你睡得像只小猪,还叫得醒你,没事,中秋月年年有。
长大了的我,十八岁那年,生性活泼,不受羁绊的少年,已不和父母一起过中秋。我约了四位发小,夜幕降临,各自带上一份自以为最好的食品,在运河大堤上席地而坐。月光如水,凉风习习,杨柳依依,月光把一捧碎银洒在河面。活活的水,清朗的月,分不清哪是迷蒙水色,哪是牛乳似的月光。
河岸码头泊一叶小舟,船尾高悬一盏马灯,与天边的星星遥相呼应。河上清风拂面而来,不知是谁家儿郎月夜吹箫,箫声深沉,更显夜色静谧。我们仰望明月,喝酒赏月,学古人对月吟诗。其实哪有什么诗意,只不过胡诌几句顺口溜。有点“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假斯文,一如当今的作秀。
望月,赏月,我曾在远在家乡千里之外乐山大佛的脚下,为看到离地球最近的中秋月,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斯时,万籁无声,世间万物都在凝视着20世纪那最明最亮的月亮。浩瀚的天空没有一丝浮云,一轮明月静静地悬挂在深蓝色的天空,那年那月不似往年那般淡黄的色泽,也没有往年玉环样的丰腴,足足小了一轮。然而那团银,实在炫目,像天上神仙手中的一枚宝镜,晃人眼目。
然而让我至今难以忘怀的,还是十八岁时那充满诗情画意的中秋之夜,让我想起当年那月光下的一个少年的憧憬和梦想。
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每临中秋,我总是倚在阳台上仰望月亮,中秋月已为我圆了六十回,和我一起走过中秋。我望月并不是为寻秋意而看月,更不是为觅新愁而访月,我盖见月而感秋色,因秋月而思亲人。月到中秋是一年四季中最美的时节。天凉好个秋,人生好时节。
今夜明月人尽望,不知秋思在谁家。我望月,想月是在想念远在他乡工作的儿女。我托明月寄相思,盼望着他们早点回家团圆。月到中秋分外明,人逢佳节倍思亲。我想这才是人们望月、赏月、问月、邀月的根本所在。
□刘志平